“而皇上與明王、安王是一母所出,當年,祖父和兩位王爺合力住皇上奪得天下,之後又擊退了虎視眈眈的東平,還有北蠻。皇上感恩與祖父的功績,將兩位姑姑一位賜婚給了明王,一位賜婚給了安王,烈火烹油、鮮花著錦,藍家鼎盛到一時。”
“可惜好景不長,就傳來明王謀反的消息,皇上當即下令讓郭將軍,也就是現在的太尉大人,剿滅明王府。”藍楚楚的聲音之中透著濃濃的悲嗆。
她轉眸看向巫月,如水的眼眸中是密不透風的哀傷,“我,根本就不記得兩位姑姑的模樣,也是後來聽父親所言,當時明王府的小郡王才三歲,小郡主才剛剛一歲,那麼小的孩子,也沒有從那次劫難中逃出。”
稚子何其無辜?
巫月的心也不知是被藍楚楚悲涼的語調所感染,還是想到了那慘烈的場麵,有些鈍鈍的痛。這一刻,她愈發深切的感受到夜錦衣常說的,天家,哪有叔侄,有的隻是君和臣。
的確,隻是君和臣。
否則,對那麼小的孩子,怎忍心下手?
“當時,其實明王妃和小郡王不在明王府,而是去了安王府看望生病的安王妃,但郭將軍依舊追至了安王府,就當著安王和安王妃的麵,殺了明王妃和明王府的小郡王。從那之後,安王妃的病愈發嚴重,半年之後便走了。”
“半年之間,兩位姑姑先後離世,祖父身心俱疲,可事情還沒有完。安王緊跟著被訓斥,被軟禁在安王府,藍家也是如此,祖父被迫交出手上所有兵權,被軟禁藍府。當年,隨祖父東征北討的藍家軍被打散,調遣去各個兵營。因哥哥病重,府上沒有藥材,母親撞死在藍府門口,隻為為哥哥求藥。”
“如此,煎熬了兩年,祖父身子也愈來愈差,最終含恨而去。隻留下遺言,藍家人,永不得習武。藍家人,永不許去他墳前祭奠。之後,他又向皇上求了情,派了個師傅進府,教哥哥學戲。祖父死了,皇上便將父親調去了上裏。諾大的藍府,便隻餘我和哥哥。”
“再後來,安王病故。父親數十年不曾踏入臨安,皇上才漸漸解除了安王府和藍府的軟禁。將安王府的小郡王,也就是表哥晉升為錦王,調來了臨安。幾年之後,又讓他接管了大理寺,我與哥哥的處境也隨之好了些。”
巫月的心隱隱有些疼,忽然間,她就想到了豐城驛館那晚,諸葛無名的那些話,世人隻看到了夜錦衣今日的風光,誰知道他心底的傷?
夜錦衣!
夜錦衣!
心中默默喚一聲夜錦衣的名字,巫月的心,就疼一分。
她隻恨自己為什麼不早早詢問他的身世,為什麼不早早多了解他一些。
如此,或許,她會對他再好上一點,努力向他靠近一點。
車廂內的氣氛低沉、壓抑,兩人都沉浸在往日的悲傷之中。
良久,巫月才緩緩吐了口氣,唇角一點點上揚,握緊了藍楚楚的手,“無論以前多麼糟糕,你們現在都算熬過來了,以後,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嗯。”藍楚楚眸底極快閃過一抹苦澀。
是啊,以前的每一日的確都是煎熬。若不是整日無所事事,除了刺繡再沒有別的可以打發時間的,她的女工又怎麼可能在這挪大的臨安城數一數二?
那每一針,都是她的寂寞,都是她的無奈,都是他們藍家的悲哀。
“那安王府是不是隻剩王爺一個人了?”巫月有些好奇,夜錦衣可還有兄弟姐妹?
“小姐,到了!”
藍楚楚還未開口,馬車外已傳來車夫的聲音。
巫月率先跳下馬車,又扶著藍楚楚下來,兩人一起便往藍府西北角的祠堂而去。
到了祠堂門口,藍楚楚反而惴惴不安起來,“巫月,哥哥……”
“你放心,”巫月握緊了藍楚楚的手,“相信我,你能想明白,他也一定能想明白的,你在這等著我。”
巫月跨過門檻,順著雕刻著繁複花紋的、白石條板鋪成的小路向裏而去。
祠堂中,藍文軒坐在地上,背靠紅漆圓柱,發髻淩亂、麵容憔悴、眼窩深陷,眸底是一片死寂,沒有了憤怒,沒有了悲傷,有的隻是死寂。
“藍兄!藍兄!你說句話,說句話啊!”飛雨跪做在他身側,輕搖著他的肩膀。
見藍文軒沒有絲毫反應,他不由伸手在藍文軒眼前晃了晃。
藍文軒依舊沒有絲毫反應。
“藍兄!”飛雨哀哀喚了一聲,聲音悲嗆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