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祿山本是遼東雜胡出身,一半的粟特血統,一半的突厥血統。不論是粟特人還是突厥人,都是以狼為圖騰。所以,安祿山所部,也延承這一圖騰崇拜。燕軍中最為精銳的部隊曳落河,便是以狼頭為軍標。
曳落河覆滅後,安祿山仿效唐朝禁軍,重建了自己的禁衛部隊,依然以狼頭為軍標。安祿山死後,安慶緒繼位,沿用了安祿山的禁軍。
那青臉將的衣甲上有狼頭,隻能說明,他們是洛陽禁軍!
而且,是禁軍中的精銳——青鷂軍!
“崔將軍,誰能調動青鷂軍?”步雲飛幽幽問道。
崔乾佑張口結舌,半晌,才吐出三個字:“安慶緒!”
這是一個令崔乾佑難以直麵的現實!
洛陽禁軍也分為六軍,但也有遠近親疏之分。青鷂軍的前身是青鷂都,那原本是安慶緒的貼身衛隊,安慶緒稱帝後,將青鷂都擴編成軍。沒有安慶緒的旨意,任何人不能調動這支效忠於他的軍隊!
步雲飛說道:“青鷂軍出現在崤山,隻能說明,孫孝哲要殺你,不是官報私仇,而是奉旨行事!今天在鏡崖。他是誌在必得!隻是,阿史那從禮把事情辦砸了。但這並不妨事,孫孝哲,或者你的大燕皇帝安慶緒,早已在鏡崖周圍布下了天羅地網,阿史那從禮失手,不要緊,隻要這一萬燕軍在,崔將軍便走不出崤山!萬一崔將軍運氣好得出奇,真能從這一萬大軍中突出去,到了洛陽,安慶緒豈能讓你活著!”
封常清點頭:“怪不得,燕軍進入崤山小道後,便爬上山頭排兵布陣,原來是為了這個崔乾佑!媽的,咱們原來是沾了崔乾佑的晦氣!”
步雲飛點頭:“安慶緒竟然派出一萬青鷂軍前來追殺崔將軍,可見崔將軍在大燕皇帝心目中,是何等厲害!崔將軍卻也值了!”
“可他憑什麼?我乃大燕功臣!”崔乾佑有些歇斯底裏。
步雲飛說道:“崔將軍破潼關,取長安,圍殲二十萬大唐精銳,建立了不世之功!常言道,功高不賞!安慶緒對崔將軍之功,更多的不是高興,而是心有餘悸!原本,崔將軍建此大功,就應該低調做人,以防人主心疑。可崔將軍不僅不低調,反倒是整日與那孫孝哲對著幹!崔將軍,打狗也要看主人!孫孝哲是安慶緒的貼身心腹,是他諭旨加封的京兆尹!崔將軍表麵上是奚落孫孝哲,實際上,是給安慶緒難堪!”
崔乾佑悻悻說道:“雖然如此,他也不至於要殺我!”
步雲飛冷笑:“崔將軍在陝郡做的好事,就以為沒人知曉嗎?”
崔乾佑默然。他將長安的錢糧偷運到陝郡,他也知道,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件事遲早會被孫孝哲發現。但他自以為功高,即便孫孝哲發現了,又豈能奈何得了他。現在看來,孫孝哲倒也罷了,他這是犯了安慶緒的大忌!
步雲飛說道:“偷運錢糧也就罷了!崔將軍還與五明教結盟!這種事,不要說是安慶緒,就是換了任何人做皇帝,都決不允許自己的臣下與淫祠亂神攪合在一起,漢末黃巾之亂,便是先例!崔將軍積蓄錢糧,聯絡地方豪強,明擺著是要割據為王!事情到了這種地步,安慶緒不殺你,那才是奇了怪了!”
崔乾佑渾身冷汗淋漓,他這才發現,他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然成了安慶緒的眼中釘肉中刺,而他自己的卻是渾然不覺!
“既然他要殺我,又何必讓孫孝哲這廝在這崤山之中使什麼欲擒故縱之計,他完全可以把我押送洛陽,明正法典!”崔乾佑咬牙說道。
“這就要說到安慶緒的處境了!”步雲飛說道:“安慶緒的皇位來路不正,世上多有傳言,安祿山是死在他的手裏。這件事,或許有,或許沒有。但有一點是明確的,燕軍中諸如崔將軍這般大將,都是安祿山的老部下,甚至是老兄弟。安慶緒在燕軍將領麵前,原本資望就不足,而傳言對他又是極為不利。燕軍眾將對他這個皇上,表麵上恭敬,內心深處,卻是頗為藐視。崔將軍乃是大燕的首功之臣,若是安慶緒公然將崔將軍處死,這件事,必然會在燕軍中造成連鎖反應。河北、遼東、河南、關中各地燕將,見安慶緒如此絕情,必然會分崩離析!到那個時候,安慶緒便成了一個孤家寡人了!所以,安慶緒對崔將軍恨之入骨,卻也隻能將崔將軍在這崇山峻嶺中秘密殺死,他甚至不敢把你押送到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