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仔細翻閱了一遍仍然在世的幾位上神資料,確認了這幾位上神都是自覺自律之人後,就放下信來,準備將這《眾神錄》給銷毀了。
“等一下,”菡萏突然阻止了她的動作,將《眾神錄》拿了過來,笑著道:“等一下,我想找一位老朋友,等找到後,我來處理這本書吧。”
“好吧。”對於菡萏,阿九自然是放心的,她隨意應了一聲,便轉身去處理其它東西去了。
菡萏不動聲色到地走出了藏書白塔,來到了梅樹下麵,直接將《眾神錄》翻到了最後一頁,借著月光認真地看起來。
俄而,她臉色一白,整個人都僵住了,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在她翻閱的那頁天書上方,阿九的名字清晰可見,在名字下麵,一張閃著金色光芒的星象圖中間,有隱約的紅光一閃而過——紅色閃光代表情劫,顏色越重,就表示這劫難越凶險,而阿九名下的紅光已經變成了不詳的血紅色。
菡萏站在梅樹下沉思了很久,她忘了給自己布置結界,呼嘯而過的寒風似淩厲的刀刃,直接穿過皮肉,刺在骨頭上,帶來一種噬骨的痛楚。身上所有的熱量都被帶走了,冰雪化成的血液在身體裏流動著,所經之處,瞬間凝成冰雪,仿佛還能聽見結冰時發出的細碎聲響。
其實自醒來的那天起,她就很想看一看這本《眾神錄》。那天在她醒來的時候,她就感覺到阿九的元神極不穩定,身上的靈力也是時強時弱,甚至連一個被心魔咬到的小小傷口都不能自行愈合,而在這傷口被轉移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它就幾乎是瞬間愈合了,這實在太不正常了。要知道兩人的法力,自己遠遠不如阿九,因此同樣的傷口,在阿九身上應該愈合得比自己快才對。
菡萏想起了阿九前幾日望著涯音時的那個輕鬆自得的笑容,突然感到一陣煩躁,上神的情劫有多難熬她很清楚,但她更清楚的是阿九那執拗的性子,她決定的事,沒有人能改變。就在今天白天,她還看到阿九偷偷去了幻影塔,放出了因為愛上妖族女子而被關押的東海七王子——其實她自己也無比地渴望這樣一份矢誌不渝的愛情吧。
菡萏收好《眾神錄》,慢慢地從袖口裏取出一支已經有些枯萎的白梅,目不轉睛地看了它許久,然後蹲下身來,將它埋在了身旁的梅樹下。
埋好梅花,她便緩緩地站起身來,堅定地向藏書白塔的方向走去,她沒有發現,在她的身後不遠處,一個緋色身影正舉著一支新鮮的白梅,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臉上帶著僵住的笑容,默默地看著她遠去的背影。
等他離開後,那道緋色身影也走到了那棵梅樹下,將自己手裏的白梅和先前的那支梅花埋到了一起,然後轉身向來的方向走去。但走了不到十步,他便停了下來,臉上帶著不甘的神情,轉頭看向菡萏前往白塔方向。
因為白塔裏麵有很多機密天書,所以早就便阿九和菡萏連手布下了嚴密的結界,但對於經常出入無相渡的幾人,這些結界早就形同虛設,竹七自然也不例外。
“...我和你本是同根而生的並蒂蓮,雖然不能幫你承擔這情劫,但幫你承受一半還是沒問題的。”菡萏的聲音隱約從白塔裏傳出來。
“菡萏,死生有數,天道難違,你我住在這無相渡已有上萬年,我以為你應該早就看透了的。”阿九的神色難得正經了幾分。
菡萏前段時間遭受了天劫,又耗費心神去救為自己抵擋天劫的竹七,沉睡了那麼久剛剛醒來,所以現在的她法力非常微弱,自然沒有留意到身邊的變化。但阿九的法力在她之上,所以在竹七進入白塔的瞬間就察覺到了異常,但她依然泰然自若地說完了自己想說的話,雖然她很清楚菡萏的性子並不自己容易聽人勸,但這些話她早就想對菡萏說了,時至今日,再不說,她恐怕就沒有機會說了。
“阿九,既然死生有數,不如我們就試一試,看看這次到底是誰的命數吧。”菡萏的聲音很清晰,一字一頓,語氣堅決:“現在,我隻不過是去走我該走的路了,你不能阻我的。”說完,她的腳步聲就移到了白塔之外。
菡萏離開後,竹七慢慢地從暗處走了出來,看著正若無其事地繼續整理著古籍的阿九,主動坦白道:“你們剛剛的話我都聽見了。”
“哦。”阿九淡淡地應了一聲:“所以你想說什麼呢?”
“我不想讓菡萏去受你的情劫,僅此而已。”竹七堅定地道。
“噢,意向相同,看來我們可以聊一聊了。”阿九終於放下了手中的古籍,轉過身來,看向了竹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