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鬼
一日結契,終身不離;恩怨兩清,去留隨意。
八月未央,路麵上灑了水,行人走在上麵,依然像蒸籠一般。秦沫拖著行李箱,下了出租車,熱浪襲來。她下意識地握緊了右手,手中玉佩微涼的觸感,讓人安定。
她急走了幾步,穿過一條樹蔭小道,映入眼簾的是一排整齊的獨棟小樓。黛瓦白牆,籬笆圍起來的小院,恬靜如世外桃源。秦沫看了一眼手機上的地址,她的房子在最左邊。她拎起行李箱,走過一段剛剛灑了水的泥濘小路。路程不遠,但嬌小的她拖著大行李箱,不免有些氣喘。
秦沫剛從家裏來到喬夕鎮,全新的生活環境令人愉悅,可也讓她有些不適應。還好,師父早就在這租好了房子帶小閣樓的兩層小木樓,獨棟獨院,院裏有一棵茂盛的柳樹,長勢極好;門前空地上有個一米多高的鐵架子,上麵擺著幾盆開得正好的月季。
秦沫看著酷似老宅的小樓,心裏不由放鬆了幾分。
好似心有靈犀一般,隨著秦沫心念一動,她的手機也微顫起來。拿起一看,屏幕上果真跳躍著某人頭像。秦沫不免莞爾,愉快地按下通話鍵。
“是不是很驚喜呀?小木頭,師父這次可是真正下血本了,你那棟房子比我們現在的房子好多了。”電話那端傳來秦皈一中氣十足的聲音。
“房子再好,也是陰地。”一個微冷的男低音傳來。
秦沫一驚:“師兄,那邊的事處理好了嗎?”
秦川隨聲應道:“還沒有,我回來拿點東西。”
秦沫有些驚訝:“事情是不是很棘手?”
秦川聲色清冷:“還好。”
秦皈一哈哈大笑:“哎喲,原來我徒弟是想為師我了。”
秦川聲音一冷,道:“你想多了,我是擔心小……我先去忙了,你們聊。”手機那頭,一陣沉穩的腳步聲立即遠去。
秦沫苦笑:“師父,你怎麼又去招惹師兄了,上次的事好不容易過去了,你又想餓肚子了?”
秦皈一不以為然:“沒事,上次出門,收獲還不錯,不會餓肚子的。”
秦沫一邊和他們打著電話,一邊打開了大門,走進了小木樓,一股陰冷的氣息迎麵撲來,讓秦沫心神一緊,眼前的情景在刹那間變得迷離恍惚,她下意識地握緊了手裏的血玉,視線這才清晰起來。
電話裏,秦皈一正在給秦沫講著注意事項:“血玉一定不能放在離你太近的地方,你現在道行尚淺,不要急於使用它們。”
秦沫乖乖點頭:“我知道了,師父。”
秦皈一續道:“你師兄應該下個星期就可以去找你,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問他。”
“師父,你又要閉關了嗎?”秦陌有些驚訝。
“怎麼?師父閉關你不開心嗎?”秦皈一還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腔調,開著蹩腳的玩笑。
秦沫急道:“我隻是有些擔心,這次,我和師兄都不在你旁邊,你……”
秦皈一寬慰道:“好了好了,你這孩子就是容易多想,生死有命,師父也活了這麼大歲數了。”
“可是,我和師兄都舍不得你。”秦沫心情有些低落。
“這話說得,好像為師鐵定過不了這一關似的。”秦皈一寬慰地笑笑,“你呀,性子太軟,以後有什麼事,一定要多問問你師兄,不然,被人欺負了都不知道。”
秦沫眼眶微紅:“我知道了,師父。”
兩人又隨便聊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聊及生死,秦沫喬遷新居的心情也不怎麼好了。對於秦沫而言,秦皈一如師如父,是解救了她一生的人。可是,人終歸會生老病死,最後能陪自己的又有誰呢?
秦皈一是道教傳人,秦沫則是他的契鬼。
是的,秦沫已經死了,死了很久了。
打掃好房子,天色就已經暗下來。秦沫從行李箱裏拿出一套茶具。走到了小院裏的柳樹下,柳葉依依,柔軟,青翠。
樹下有一張石桌,秦沫走去坐下,將茶杯、茶壺等東西依次擺好。
上好的六安瓜片泡開,霧氣嫋嫋,清香撲鼻。
周圍很靜,可以清晰地聽見茶水入杯的聲響。
一陣沉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秦沫放下手上的茶壺,嘴角展開些許笑意。這麼快?我等的人這就來了。
來者是個年輕男子,身著簡單幹淨的襯衣西褲。他信步路過,大概是察覺到了這個小院的變化,在籬笆門前停下了腳步,轉身開始打量起來那常年空著的房子裏居然有了燈光,大門開著,院子裏的柳樹下隱約坐著一人。正當他想要看得更仔細一些時,柳樹下的身影似乎也發現了什麼,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