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睿天生脾氣溫和,根本不懂怎麼拒絕女孩子的要求,回答的十分爽快:“你說。”
“送我回相府,”薑宓直截了當地說,還不忘多補充一句,“還有,今天的事情,你要保證不會告訴任何人。”
這兩樣都是小事,華睿正好也有事情想問她,於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隻可惜,一路上他都沒找到機會開口。不是因為他膽子小,而是因為薑宓的心不在焉,看上去,有什麼事情正在困擾著她。坐在馬車裏走了一路,她甚至都沒正眼看過他一眼。
思來想去,華睿還是決定把那些問題先咽下去,管她是怎麼回來的呢,既然她現在寄住在宰相府上,以後還會有見麵的機會的。
按照她的吩咐,他讓人把馬車停在了相府的後牆處。
時間已經過去了不少,不知道有沒有人發現她失蹤了。薑宓心裏著急,馬車還沒停穩就要往下跳,卻被華睿一把拉住。
“小心點,”他搶先跳下去,然後才把她扶了下去,困惑地抬頭看了一眼灰色的高牆,“你怎麼不走門口?”
薑宓正在一棵樹下擼袖子,聽到這話立刻瞪起了眼睛:“今天的事不但不許告訴別人,你還不許問,聽到了沒?”
前世裏她和華睿其實也挺熟的,隻不過她一直都把他當成弟弟看待,所以說話的時候,不自覺地就用上了命令的語氣。
華睿茫然地看著她,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
他每年都會來一次京城,在皇宮裏經常會碰見薑家的小姐。當時他的皇嫂還曾戲言,要為他們做媒。
那句話,在其他人聽來是玩笑,他卻上了心。
隻是那個時候她還太小,遠遠沒到能夠議親的年紀。然而,今年她終於滿了十五歲,但一切卻都變了。
如果薑家沒有出事,或許現在這個時候,他已經去提親了,甚至可能已經帶著作為王妃的她回廬陵去了。但是,她卻成了罪臣之女,被罰為官奴,甚至去了千裏之外的斷刃城。
因為這件事,他對堂兄心生怨懟,推遲了今年上京的日子不說,來了之後還拒絕像往年那樣住在宮裏,而是借住在了黎府。
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那個從樹上掉下來的小毛賊,竟然會是她。
而現在,看著利落爬樹的她,他根本找不到一點真實的感覺。
明明還是那個人,隻不過長大了一點,變得更美麗了,但華睿卻覺得自己好像從來沒有認識過她,從沒想到,她竟然還有這樣的一麵。
他站在下麵發呆,薑宓已經順利地爬上了牆頭,皺眉對他擺手:“你還不走?”
被人看到他站在魏府外麵,還不知道會惹出什麼亂子。剛才之所以選他幫忙,一來是她確實無路可走,隻能出此下策,二來,算算日子,他進京覲見完畢,參加完祭天大典,也快該回廬陵去了。
隻要他一走,今天的事就不會穿幫了,再說了,廬陵王華睿一向不參與朝中爭鬥,隻想做個閑散王爺,不會站在任何人一邊。所以,找他幫忙還算得上安全。
就是這人看上去比前幾年還笨,臉上的表情除了茫然還是茫然,不提醒他一下,恐怕他還會在這裏繼續站下去。
看著華睿上車離開後,薑宓才舒了一口氣,利落地跳了下去。
悄悄從窗戶溜回房裏的時候,一桶熱水僅剩餘溫了。她咬牙跳下去隨便洗了洗,摔下來時磕破的手肘泡在水裏,格外的疼。
剛把臉上身上的灰土洗去,門外的侍女已經著急地催了好幾次,說是前麵來了貴客,宰相急著叫她出去。
這倒奇怪了,該來的客人早就入席了,除了存心刁難的顏韜之外,還有誰會來的這麼遲?
薑宓一邊答應著,一邊把濕漉漉的長發隨便挽起,隨便抓了套衣服換上就出去了。
之前穿的那身紅衣是特意定做的,這回她隨手拿過來的是一套月白衣裙,在月光的照耀下就像是純白一樣。
看到身上的白衣,她忽然又想到了昌意。
前幾次見他的時候,他總是穿著黑衣,十足的殺手模樣。而在斷刃城的那些日子裏,他總是一襲白衣,如果不故意流露出痞氣來的時候,說是王侯公子也不為過。
怎麼那麼巧,偏偏拿了他喜歡的顏色。
可是已經來不及再換了,薑宓深吸一口氣,把那個影子從腦海裏趕走,跟在侍女身後走向了擺著宴席的花園。
才剛走到花園門口,她的腳步就突然停下了。
宴席上一片寂靜,原本坐在正位的魏辛已經站了起來,而他的位子上,已經有了另外一個人。
此刻,魏辛正恭敬地彎下腰去,好像是在聽著那人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