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寒風呼嘯中繼續前行,然而馬車的速度卻越來越慢,與其說是馬車還不如說此時它已經變成了牛車,或者更確切的說是蝸牛車!太慢了,慢的讓我失去了信心,我處在極度的矛盾當中,我希望馬跑的快一點兒!這樣我就可以擺脫死亡的陰影,我一直恐懼的想著假如他們來追我怎麼辦?然而我又希望馬跑得慢一點兒,因為它跑得慢就意味著它快死了!
馬可能不行了,因為我明顯的感覺到爬犁的速度減緩了,而且馬的呼吸很沉重。
可能馬也吃不飽吧!
終於,我聽到了最不想聽卻又十分渴望聽到的聲音,那匹馬,輕輕的嘶吼一聲後,躺倒在地上,而我和雷秀蓮隨著爬犁的側翻,一起摔倒躺在了地上。
這絕對是個壞事,但是我卻又覺得很開心,很興奮!
因為,我終於看見肉了,馬死了,不是剛好能吃肉了嗎?我掙紮著起來,然後走到馬的跟前,端詳著這一大堆肉。
雷秀蓮也起來了說道:“李滄海,你小子摔傻了?”。
我說:“秀蓮,有刀嗎?咱把這馬吃了吧!”。
雷秀蓮從靴子裏掏出一把帶鞘的匕首來,我把手悶子脫了,伸手接了過來,居然還是熱乎的,整個匕首都洋溢著雷秀蓮的臭襪子味。
不過此刻這味道好熟悉,好親切。
我照著馬屁股下去就是一刀。
天殺的,這馬一蹄子就踹到我肩膀頭子上了,幾乎要踢碎了我的骨頭,幸虧穿了兩層棉衣,不然真的會踢碎了,這馬居然讓我給紮活了。
它掙紮著站立起來,四蹄晃動,狂奔起來。
一見這個情況,雷秀蓮和我馬上飛奔上爬犁,馬屁股上插著匕首,一路開始狂奔起來,這次的道路連雷秀蓮也害怕起來,因為她的手緊緊地將我抓緊。
看她的表情,她從沒有這麼驚慌過,沒錯!馬已經毛了,再這麼下去有兩種可能,第一種可能是馬帶著爬犁把我們甩到冰層薄的地方,我們掉進水坑淹死,第二種可能是它把我們帶去任何危險的地方,比如火車軌道,比如勞改農場,比如公安局!
雷秀蓮的鞭子已經丟了,我的手悶子也掉了,手裏就剩個刀鞘,馬屁股上的刀子隨著馬的狂奔,一點兒一點兒的往馬屁股肉裏滲入。
它會跑到累死為止,而終點究竟在哪裏呢?
我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其實,今天是1960年1月25日。我們身處黑龍江省密山縣興凱湖勞改營範圍內,安拉保佑,這該死的馬又餓,又流血,已經快死了。
它終於停了,在靠近村莊的地方,我不指望這裏會神乎其技的沒有駐軍,即便是民兵也足矣將我們活捉了。我隻祈求能吃上馬肉,我惦記一路了。
該我吃的,我終究會吃到的。這是我的信條。
雷秀蓮緊緊拉住我的手,她的手和我的手都出了很多汗,她長出了一口氣說道:“這可真是死裏逃生啊!滄海,還是咱們命大啊!”。
我說:“命大不大的不要緊,這馬可夠大的,夠咱們吃一陣子了!咱們現在就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