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算來,這些人的生死竟全係於她身。
無論如何,她帶出來的人總是要安安全全帶回去的,真到了事不可為的時候她必須帶著人先撤,繞路也行換路線也好,隻是如果這樣的話,大概沒法做一個以身作則的好老師了。
心裏有了這樣的念頭就更加蠢蠢欲動,恨不得現在就走。
回頭看了眼低垂著眉眼認真得不得了的小孩,花芷心頭發軟,她是真的蠻喜歡這個孩子的,有時候都忘了他的皇子身份。
不管他以後是皇帝也好七宿司首領也好,至少眼前的他還是軟乎乎的,別的忙她幫不上,隻能在這個階段為他的人生盡量添上些色彩,讓他以後回想起來時不至於一片寡淡。
“花姐姐,這裏有記錄。”六皇子抬頭對上花芷溫軟的視線有些怔忡。
花芷邊往他身邊走邊問,“上邊怎麼說?”
六皇子斂了心神低頭看去,措詞道:“和花姐姐你想的一樣,襄陽依水而居,每年都會有洪水災害,有時候小災,有時候大災,去年的情況算是最好的,不過是損失了些牲畜,沒有人員傷亡,前年也尚好,近二十年內最厲害的一次是在十四年前,受災範圍廣,死了六百餘人,那次災後爆發了疫情,死了有近千人。”
“還有什麼嗎?”
六皇子往回翻了數頁,“有一點,靠河近的人家後來建房時是用石頭壘建,這樣的房子雖然不夠美觀卻實在,垮塌的情況少了許多。”
倒是個好法子,隻要安全,美不美觀對百姓來說並不那麼重要,扛得住洪水就行,等水退了收拾收拾還能繼續住,就算損失了些東西好歹遮風擋雨的地方還在,家在心才不會那麼慌。
“再看看有沒有其他有用的東西。”
“是。”六皇子低頭繼續翻閱,卻好一會都沒有翻頁,花芷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果然,沒一會就見小孩繃不住了抬頭問,“花姐姐,為什麼明知道在河邊居住有危險那些人還要住到那裏去呢?就拿襄陽來說,難道就沒有其他地方可供他們休養生息了嗎?”
這個問題要怎麼回答呢?花芷想了想,一字一句細細斟酌,“這大概就好像你住在皇宮,因為你祖上便住在那裏,而花家居住花林巷,也是祖上在那裏落戶安家,這就是根。”
花芷輕輕歎了口氣,“從另一方麵來說河邊有肥田,有生存必須的水源,能灌溉農田,能捕魚改善生活甚至賣幾個錢補貼家用,那是他們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不到真的活不下去的程度,誰願意背井離開做那無根浮萍呢?”
“我明白了。”六皇子也看向輿圖,眼神落在貫穿南北的惟河之上,民間不缺智者,又豈會看不到這些,可對於百姓來說,讓他們離開家園大概就和要他們的命沒有區別。
更何況好的地方又豈能輪到他們,不過是苦熬著罷了,既然在哪裏都是熬,又何必改變。
六皇子在心裏歎了口氣,若他不曾出來,又哪能知道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