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得最多的也是雜書,那些太過正兒八經又太過艱澀的東西她也是看不下去的。
“若鄭先生是考問我四書十三經裏的東西,我未必能答得上來。”
“你又不需要去考秀才,我問你那些做甚。”鄭知嗤笑一聲,“死讀書讀死書不如無書,丟了書本他們還會什麼?知道鹽價幾何?糧價幾許?什麼都不會,做官也不過是個昏官。”
花芷來到這個世界十六年,還是頭一回見著有人對讀書人這般不屑,偏偏他自己也是個讀書人,這可真是,有意思。
“那就希望鄭先生教會花家的孩子鹽價幾何糧價幾許這些書本上沒有的東西。”
“就不怕我把他們都給教歪了?”
“我也並不希望他們做個死讀書讀死書的讀書人。”
鄭知大笑,“花家不會,你不常出門不知道,天下文人都知道有那麼一個花家立在那裏,即便現在倒了也不影響花家在他們心裏的地位,百年積攢,豈是尋常。”
花芷摩挲著茶杯邊緣,“我其實一直都不太能理解,花家即便曾經被讀書人百般看重,可如今花家已然獲罪,為何那些讀書人卻好像並不把這個看在眼裏?他們難道不覺得花家名聲已經毀於一旦了嗎?”
“你說花老爺子涉黨爭,結黨營私?”鄭知又是一臉譏諷的笑,“朝中文武百官,誰沒有?還有誰是孤臣獨臣不成?花老太爺不過是為處於弱勢的皇子說了一句話,竟然這般就抹除了花家百餘年為穩定顧家江山所做的努力,天下學子隻覺得心寒,我當時就想,換成我是花家人,恐怕要想不通了。”
花芷喉嚨仿佛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梗得難受,麵上她卻絲毫不顯,甚至還始終帶著笑意,“我都不知是否該勸鄭先生一句慎言,但是除了鄭先生,我大概也從別人那聽不到這種話,多謝。”
“肺腑之言罷了。”鄭知搖搖手,一副此時應該有酒有花生米的姿態,“穆青還不錯。”
“花家族學在花家傾塌之前有將近二十位先生,隻有穆先生沒有任何猶豫的重新回來,自是不錯,花家的男兒當學他做人。”
有讓他滿意的同僚,有相談甚歡的主家,有一幫看起來挺好學的孩子,鄭知覺得此時他當浮一大白,越想越覺得是如此,他起身就往外走去,“明兒一早我再過來。”
花芷忙跟著起身,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書房就看到站於長廊之中的顧晏惜。
兩個男人這是頭一回見,先就互相打量了一番,鄭知想,看起來不是個繡花枕頭,當有把子力氣,武將世家出身?顧晏惜則想,得讓人查查他祖宗十八代!
兩人互相點點頭,錯身而過。
花芷一直送出院門,讓徐管家代她將人送出花家,又吩咐蘇嬤嬤去和下人打好招呼,不要不小心冒犯到到新先生,並且她還小人之心了一把,給二門多添了一個粗壯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