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媽媽妥協地一口一個“好”地答應,催促道:“快去接宛若,然後送一送文小姐。我聽慕卿說起過她的事情,以後要是你們能幫的地方都應該盡力幫一幫,畢竟人家確實幫了你們很大的忙!”
這番話期間,車子引擎已經發動,也慢慢地調了頭,在飛速駛出之前,仲善翔很欠揍地補了一句,“阿姨,我總算明白若初為什麼抓著一件事就念念叨叨個沒完,原來是遺傳了你呀!”
若不是車子四個輪子跑得快,隻怕他要被岑媽媽揪下來好好地教訓一頓!
約翰森大教堂的休息廳裏擺滿了粉色的玫瑰和潔白的百合,香氣四溢。
單淳其靜靜地坐在梳妝台前的白色沙發裏,兩隻手因緊張而無措地交疊,食指來回打轉絞著。潔白頭紗下,她長睫半垂的眼眸光忽而閃爍不定,高高揚起的唇角漸漸凝固僵硬。
他就在她的身旁站著,可她感覺他從來沒有離她這麼遙遠過。
但是,這樣的結局真的是最好的嗎?心中沒由來猝然冒出這個疑問,嚇得她驟然瞪圓了眼。
偶爾會有賓客進到休息廳來祝賀他們,尚宸君仍舊禮貌地回應,單淳其亦不再糾結於剛才突發的問題,亦不似新嫁娘那樣羞羞答答,而是大方微笑道謝。
她想讓到場的人都看到今天的她,都能記住她今天的美麗,感受到她今天的幸福。
遲到的尹宛若手握新娘的捧花僵硬地站在門口等賓客一一退出,時不時會點頭示意。隨後她淡淡地看著默然站在單淳其身邊卻給人感覺無比遙遠的尚宸君,靜待良久,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便來到他跟前,“婚禮就要開始了,新郎還是到殿堂等候吧。”
尚宸君緘默地點了點頭走開,行至門口時忽而駐足,側身對沙發上怔忪的單淳其輕聲道:“淳其,這個婚禮籌備得很用心。”
單淳其微微錯愕,隨即柔和地笑開,溫婉眨眼衝他點頭,“謝謝,婚禮很棒,我很喜歡。”
百花仿若在一夜之間齊放,隻為這場夢中醉心已久終成現實的婚禮;連風都吹得異常清爽乖巧,似乎帶來了遠方的福音問候,一句句甜言蜜語縈繞耳邊,伴著涓涓細水長流到永恒。
水慕卿輕柔轉身,背靠頭倚著身後的樹幹,緩緩閉上眼,靜心感受這花開香溢微風拂麵明媚陽光。應該就快到宣誓的時刻了吧?怎麼還沒聽到婚禮進行曲的奏樂響起?
教堂休息廳裏。
把百合捧花放置梳妝台上,尹宛若踱步至窗前,輕輕拉出一條罅隙,蒼然眺望對麵那棵大樹下的人影。
“淳其。”她輕輕地喚。
單淳其仍是“嗯”聲答應,靜候她的下文。
始終注視著那個身影,尹宛若似在喃喃自語,“嫁給他,真的會快樂嗎?真的是最好的結果嗎?”
單淳其驀地大驚失色,難以置信地看向臨窗而立輕然拉起簾子一沿的尹宛若——到了這個時候,她這樣發問是要反悔或是別的什麼嗎?
因她的沉默而遺憾又生,尹宛若苦澀地彎了彎唇角,“生命像一條河流,終會有水幹流盡的時候。幹涸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在生命尚且存在時不能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
“你知道為什麼最後我放棄了姐姐用她的一生為我爭取的婚約嗎?”她緩緩轉過身,明明是凝視著驚愕困惑的單淳其,雙眸卻如不見底的空洞,黯淡無光,“當我聽到他哀求慕卿陪他最後一晚時,我整顆心都碎了。可他的聲音是那麼脆弱,那麼卑微,讓我忍不住恨自己的自私。”
“得到他卻得不到他的愛,於我於他都是一種折磨。選擇放手,或許我的心從此以後都有一塊殘缺,此生再無法補全。但如果我一直那樣做無望的堅持,殘缺的不止是我的心,更是他的心,是他的整個人生。”
單淳其放在雙腿上的雙手不自覺隱隱緊握起來,骨節處雪紡的手套清晰地皺著,好似一場因外力而留有遺憾褶皺的人生。尹宛若的話外之音已經十分明晰,縱然她的生命韶光就要燃到盡頭,她也不應該卷走他人幸福來陪葬。
“你想,既然你遲早都會遺忘所有,爭取留住此刻短暫的美好又有什麼意義?到那時,會忘記的終歸要忘記。”
尹宛若沉重地呼吸,垂放在兩側的手亦堅決地握緊。
“你不會記得你是大名鼎鼎的天後巨星,不會記得有過怎樣輝煌難忘的過去,更不會記得你千辛萬苦要來的這個婚禮。且不論他愛不愛你,這場婚禮是不是隻是一個形式,在外人眼裏,他必須得盡守職責,照顧一個跟他沒有法律關係的‘妻子’。”
粉色玫瑰的香氣漸漸彌散開,不再如初濃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