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弋陽眼中的怒火如遭熏風飄過,微閃輕搖。坐直了腰板,他不答反問,“你來做什麼?是誰說的水慕卿一天不完全康複,他就一天不回來工作?現在怎麼來了?”
緊皺的濃眉不禁輕顫,感受到父親的欲蓋彌彰,仲善翔的心宛如有千萬隻螞蟻在咬,“我是那麼說過,但我更想要做的,是替自己的父親減少一些罪孽!”
仲弋陽如遭雷擊霍地起身,久久回不了神。
不肯相信的擔憂隨著父親的震驚無語一點點成為現實,仲善翔緩慢而有力量地握起拳來,唯有將悲怒的力量捏在手中融化,他才能保證不會做出因失去理智而出格的事。咬著牙,深深呼吸,他極不願地開口,“我沒有想到會是您,怎麼都想不到我的父親會做出這樣的事。您明知道她對我的意義……您怎麼會是這樣的人?”
再不願多留一秒,他憤恨轉身。
“不是爸爸!”兒子的傷痛太過明顯,許是不忍許是不甘,仲弋陽朝著兒子的背影大喊,希冀能挽回什麼,“不是爸爸!相信爸爸,善翔,真的不是爸爸!”
駐足的仲善翔突然冷笑出聲,大力拉門而出。他不願多留,然而他能去哪?此時的他有什麼顏麵見水慕卿?口口聲聲說要照顧保護她,卻讓她受到如此傷害……他像一個迷失的幽靈,穿梭在毫無知覺的世界。
太陽熱烈刺眼,再明亮亦無法照亮灰暗了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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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約醫院。
太陽異常的強烈,窗台上的小盆栽因簾子未拉被照得病殃殃。空調呼呼吹著冷氣,仍不能降下半分熱度。
賈嵐清以財經記者的身份出現,尹宛若的突然回來,林映真憤怒的話語,仲善翔前所未有的震驚沉默……尚宸君真的因為背負了指使綁架的罪名嗎?那麼,此時的他在做什麼?
醫院的天花板似乎比任何一處都要白、蒼、冷。
她能做什麼?
“你們做什麼?幹嘛攔著我?”房門外響起爭執聲,“我來看水小姐,你們給我讓開!”
“先生您不能進去!”
“你們究竟在幹什麼?快讓我進去!”
“實在不好意思,先生您不在探病者的名單內。”
“名單?哎,真是搞笑!你們不知道我是誰嗎?趕快讓我進去探望水小姐,否則我就不管這是醫院大喊咯!”
這個聲音……水慕卿掀被下床,動作太大引起腹部一陣痛楚,咬牙忍痛前行至門口。
“我警告你們,不要以為你們是警察我就會怕你們,趕快給我讓開!”
是高皇季!這個聲音是高皇季的!可是,他來做什麼?
“水小姐!水小姐我來看你了!水小姐——你們鬆開!再這樣我可以告你們……”
高皇季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完全消失。
水慕卿小心翼翼地開門,地上躺著一束百合,花束中的粉藍卡片吸引了她。因為體內傷未痊愈,她隻能以蹲下代替彎腰撿起卡片,立即關門回病床上躺著。
攤開掌心,卡片上勁筆遒書——願寧神百合助如百合花貴雅的水小姐早日康複!
“……像水小姐這樣身邊圍滿貴人的佳人,如果能娶回家好好守著,不用四處談生意,自然會有像晨暮、仲盛這樣的大集團找上門來。”
“……你不要害怕,我們隻是需要你幫忙脅迫一個人,絕不會傷害你……”
脅迫一個人?垂著的睫毛猛然顫抖,清亮黑眸亦無意識地左右回轉,水慕卿緩慢地抬起了頭。
會是他嗎?雖然他答應不再騷擾她,但隨後晨暮、仲盛並未履行與他的約定,所以他才會找準時機下手?脅迫?現在他來無非是想確認她已無恙,方能安心?
是嗎?
是這樣嗎?
門鎖忽然“哢嚓”擰開,水慕卿驚嚇得迅速將卡片塞進了被褥裏。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岑媽媽略微喘息著念道:“一接到善翔的電話我就趕來了,你一個人……怎麼坐起來了?”她忙搖高床頭,不忘抱怨,“善翔也真是的,怎麼把床頭放了下去!坐起來沒拉扯到傷口吧?”
水慕卿微微含笑搖了搖頭,凝望著岑媽媽一刻也停不下,還未坐穩就從剛提來的水果籃裏取出一枚蘋果削皮。
岑媽媽一邊削皮一邊自顧自地說:“善翔說,他本來跟你說買水果回來給你吃,但他現在臨時有事,我問又神秘兮兮不肯說。等我把皮去了,榨成果汁你再喝下。”
“謝謝阿姨,我一定喝完。”
“這就最好了!傍晚白姨送飯來,你也要全吃光!”
“阿姨也真是的,怎麼可能全吃光呢?還要分一部分和阿姨一塊吃呀!”
岑媽媽滿足地笑著,並沒有注意到水慕卿唇沿的笑已逐漸消失,她的左手始終待在被子裏,緊緊捏著那張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