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爸爸……”
潔白的病床上,她頭上的紗布已經卸去,傷口卻似一條毒蛇,淒厲地盤踞在她的額頭。她顫抖得越來越劇烈,頭在雪白的枕頭上不安地奮力輾轉。
“叔叔……”
“叔叔!爸爸!”
昏沉的世界裏一片狼藉,墜毀的車子被燒得什麼也不剩。四周的大火像一隻隻得意洋洋的妖魔在奮力地扭動著身軀,張著血盆大口猙獰地哈哈大笑,他們舔著嘴唇,咽下口水,做好了吞噬她的準備。
“姥姥……”
“姥姥……”
她的額頭冷汗一陣強過一陣地冒著冷汗,從沒有見到過她如此痛苦顫抖的尚宸君心中湧起前所未有的擔憂和緊張。
“慕卿!慕卿!”
熊熊烈火終於把她吞進了肚裏,她的每一寸皮膚都被灼燒得像要腐爛了一般。忍著疼,她奮力地掙紮著要逃跑,一陣狂怒的黑煙迎麵撲來,她被推入了萬丈深穀。
“慕卿!慕卿醒醒!”
病床上,她拚盡了全力地掙紮著顫抖著,握在掌心的手一會兒緊握一會兒張開,抓破了他的皮膚。
“若初……”
深穀的底部,有潺潺的流水盛開的鮮花,她遍體鱗傷,拖著虛弱無力的步伐往前走。鮮花的盡頭,浮現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背影緩緩轉身,純真的臉上笑若陽光溫暖燦爛,卻在水慕卿奮力撲向前的時候銷聲匿跡,一場大火再次燃燒起來!
“若初……”
仿佛有兩顆石子扔進了微波蕩漾的心潭,痛得淚水再也忍不住地留下,岑媽媽緊靠著牆壁,扶著牆的手顫抖著捂住了雙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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嶺秀公寓。
漫天陰雲,新生的朝陽被遮的不見輪廓,隻有那透過厚重雲層投射下來的稀薄輝芒點亮了黑暗的世界。
尹宛若一宿未眠,微薄光亮順著地麵匍匐前進,在闖入她視線內的時刻似乎迸發出所有積蓄,刺得她眼淚直流。她並沒有急著拭去淚水而是緩緩地站起來,僵硬地側過身,提起這一夜整理好的行李,一步一步,猶如蝸牛一樣,走出房間。
藍嘉向來早起,早餐已準備完全。
正如她跟尹宛若所說的那樣,今天她要去警局報案。事情發展到今天的局勢,她已經無路可退,唯有不分對錯地堅持下去以求自保,所以她決定還是不跟李瑾毅說自己的打算,一切就按照和仲弋陽約定的去走。
她已準備好一切。
不經意間瞥到廚房外一個身影緩慢移過,藍嘉疑惑地跟去。
“宛若?”藍嘉站在廚房門口,難以置信地看著尹宛若欲離去的背影。
尹宛若頓了頓,臉微微側過,想說些什麼卻全忍了下來,繼續提著行李箱向門口走去。
“尹宛若!”藍嘉焦急地向前走了兩步,又遲疑著停了下來。她微微張大眼,似驚訝似畏懼地問道:“你要去哪?”
尹宛若艱難地呼出一口氣,雖然停下了離去的步伐卻沒有放下手中的行李箱,“對不起,今天,我不能跟你一起去警局。”
藍嘉眉頭微蹙,不肯相信地問:“為什麼?”
“因為我要離開。”
“去哪?”
“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那你還去哪?”
“……”
“哪都不要去好嗎?跟我一起去警局。”
“宛若?”
尹宛若低下眉,“總之,我不會留在這裏。”
她們的聲音都漸漸低了下來,而背對著藍嘉的尹宛若淚水早已決堤,她痛苦地咽下哽咽,提步繼續離去。
“為什麼?”藍嘉哭喊出聲,尹宛若再次停下步伐,“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今天你要跟我一起去……”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做不到!”積壓在胸口的力量終於衝出了尹宛若的喉嚨,她丟掉行李箱,迅速轉過身望著站在不遠處的藍嘉,淚水洶湧而下,“我不能再做傷害慕卿的事了,我們是好姐妹,我不能再傷害她了。”
一夜未眠,她的腦海眼前湧現都是水慕卿在醫院垂死掙紮的畫麵。
藍嘉雙眼氤氳,睫毛不停地顫抖。她張開嘴,又閉上抿著唇,再張開,過了幾秒才發出聲來,“可是,我才是你姐啊,宛若,我才是你的親姐姐,難道你要傷害我嗎?”
尹宛若一個勁兒地搖頭,淚水依舊洶湧。她已陷入兩難境地,她不願意傷害水慕卿,也不願意傷害自己的姐姐,她不想讓任何一個人受到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