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緊擁住過去,終於錯失了用雙手抓住未來的機會。
深深吐出一口氣,她再次凝望著墓碑上的照片,蹙著的眉頭微微顫動,眼前蒙上一層茫茫霧氣。
“從今以後,再也沒有人像你一樣不計較任何地對我好;我再找不到誰,能聽我說這些,能明白我說的這些;我再也找不到誰能記得我們經曆過的青春,我還能跟誰說呢?”而她即將一個人麵對未知的苦難,連傾訴都找不到對象。
“對不起,若初……”
堆滿雪花的夜晚,連空中黑幕都泛著白光。夜太冷,街道邊的商鋪早早關了門。寂涼的路燈下,一個孤單的身影緊緊環抱自己,背負著重重心事,不知所去。
稀疏的車輛從她身邊飛馳而過,像記憶的斷片飛速進入腦海又撤離。
一輛白色的寶馬倒退著來到她身旁。
“慕卿?”
她遲疑著駐足,茫然地尋找那一聲冰冷雪地裏的溫暖呼喚。直到再次傳來呼喚的聲音,她才注意到那人就在側邊。
“我找你好久了,能談一談嗎?”
短暫猶豫後,她淡然點頭。
車內空調吹出的暖氣柔和地包圍著四周,凍僵的身體一點點拾回溫度。
“最近到畫坊找不到你,問那的老師,她們怎麼都不肯說。昨天,承允說在花鳥市場看到了你和仲善翔,可我剛剛在仲善翔的公寓樓下等了很久,不見你出現,樓上的燈一直熄著……”
“我去看若初了。”水慕卿抬起頭,平視前方。
身旁的人神色漸漸黯淡,呼出一氣,他低聲問:“宸君病了,你知道嗎?”
垂下的睫毛立刻抬起,她抿了抿唇,“我聽說了。”卻隻字不提今天在宅子發生的事情。
“既然聽說了,你還是不肯去看他嗎?”駕駛座上的於群楓眼裏固執閃爍,側臉凝視著淡然的水慕卿。片刻後,他沉下喉中苦澀,道:“是因為若初的關係嗎?”
水慕卿不吭聲。
“這段時間來,我一直想找你聊聊,可手裏事情太多,一直拖到了今天才不得不找你。”深深吸進一口氣,他緩緩道,“若初的死跟宸君一點關係都沒有。當時我們有一個重要會議,急著趕時間才沒有注意到她。也許你會覺得這樣的說法很可笑,但事實確實如此。我們專注於討論事情,才沒有發現若初就跟在後麵。”
“有一樣的東西我一直想給你,卻找不到時機。我想現在給你應該是最適合的。”他打開車裏的工具箱,取出一個嶄新的文件袋,遞到水慕卿麵前,“打開看看吧。”
當疑惑著接過文件袋後,心中忽然像壓了一塊大石,隱隱抽痛,壓抑得有些難以呼吸。她雙手忍不住打開了文件袋,緩慢地移出裏麵的東西。
白紙上沾染著淺淺的汙跡,全是機印的稿子。她竟然都不知道岑若初是何時將這些打印了出來。一張一張地翻看,除了邊沿的汙跡,還有幹枯了的血漬。
“這些在車禍現場飄落得到處都是,交警收了去,我也是前不久才拿回來的。我相信你比我們更清楚若初想做什麼,為什麼不讓她安心呢?”
靜默地凝視著每一張圖紙的水慕卿突然迅速地大力把圖紙塞回文件袋裏。黑緞般的長發因頭低著而擋住了她的側麵,於群楓看不清她此時的神態。
“那天晚上你離開別墅,他陪著你在雪地裏站了一夜,回去不久後就病了,斷斷續續一直好不完全。”
她當然知道是他陪她站了一夜,當小珍為她取下披著的外衣,她就知道了。可她飛快地衝出畫坊,卻不見他的身影。
“那段時間,單淳其推掉了許多安排,全心全意地照顧他。而最近,他用他的方式為你討回公道,把自己當成工作的機器,忙得沒完沒了。”
“其實,這些年來,他過得並不好。他爸爸去世後的那個假期,下著白茫茫的雪,我陪著他打球,一直打到沒了力氣,他才倒在地上,不再動彈……”
……
“我終於把她逼走了……”
尚宸君靜靜地躺在冰冷的球場上,漫天雪花飛舞,一片一片落在他的眉梢、眼角、發線。
隔了很久很久,又聽到他淡淡地說:“她終於再也不會回來了……”
於群楓側臉去看,地上躺著的他運動過後臉色仍不見半絲紅暈,白如積雪,如果不是那一雙漆黑如暗寂夜幕上的寒涼星眸,他真的幻覺他和雪融為一體。然而他的眸裏淡淡地閃熠著透亮的晶瑩,倏地,悄無聲息滑落一滴,與雪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