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哭喊充滿憤怒和怨氣橫空撲來,門未全然敞開,透過縫隙,力量大得驚人。
水慕卿平靜的心驚起一輪波紋。
“我沒有想過要從她身邊奪走什麼,也從來都不認為我是在奪走她的什麼!我愛尚宸君,我愛他!我從初中就開始愛他!我所做的一切隻是順著心意!我從來都不認為我的做法傷害了她!”
“你真的認為沒有傷害到慕卿嗎?”
半垂睫毛遮住的雙眼霍然睜大,透過門縫,水慕卿可以看見別墅內兩人倒映在地上相疊的身影。
“從一開始你就在傷害她!你讓老師安排我們四人坐在一起,你跟慕卿做朋友,你讓她勸說尚宸君跟你同台演出,你追到溪畔小鎮,你幫忙時不小心跌進河裏……每一次的接近和友好,一切的一切,你敢說不是為了尚宸君,不是為了你自己嗎?”
“你不喜歡若初,不就是因為她知道那次演出的事嗎?你擔心她把事情說出來,毀了你完美的形象。上了大學,你很少跟我們聯係,不就是怕慕卿會向你問起尚宸君的事嗎?你想把所有人排開,自己陪在他身邊,希望有一天他可以接受你……”
“是!可那又怎樣?我敢承認,可你呢?明明喜歡善翔,卻要假裝不在意?你以為你多麼地偉大?事實上你隻是膽小怯懦,不敢麵對仲善翔的拒絕!難道你就敢對天發誓,你跟慕卿走得近,就沒有半點私心嗎?你憑什麼指責我?你憑什麼?”
門轟然打開,雪白的光亮直直地照射進屋內,一個瘦弱的身影闖入房間。
四周的陳設仿佛頃刻之間蕩然無存,一切雪白雪白,隻剩下她們三人麵對麵相互對峙。
空蕩的樓房內回響著清脆的腳步聲,水慕卿淡漠的神情與尹宛若、單淳其驚恐的目光如水火一般難以相容。水慕卿幽黑的瞳仁內激不起半絲的漣漪,如隻作裝飾的瑪瑙,平靜著冷冷觀望這個荒唐的世界。
在距離她們約三米的地方,水慕卿停下了腳步,空洞的眼神不知落向何處。
“你們究竟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
尹宛若用力地皺起了眉,上齒咬著下唇,哽咽喚道:“慕卿……”
“那你呢?你又有多少事情瞞著我們?”驚慌從單淳其的神情裏全副退下,換上憤怒的武裝。她一步一步向淡漠的水慕卿走去,眼眸中的堅定異常強烈,“你質問我們,為什麼不問問你自己?從認識的第一天,你就有事瞞著我們,不管我們共同經曆過什麼,不管我們問或不問,你絕口不提和宸君的事。你也有事瞞著我們,不是嗎?”
水慕卿微微仰起頭,目光斜向窗外的雪白,這才發現擺放在窗台的小盆景不知從何時開始已經凋零了。連它們都要走了嗎?無力挽留什麼,更無力辯解什麼。她確實隱瞞著太多,隻是那些事情連自己都看不清想不明,又怎麼能道得清呢?
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好說。她決然轉身,步伐沉重地向門口走去。
“對不起!對不起!”
身後傳來尹宛若崩潰的哭喊,水慕卿並未駐足。
“我就她這麼一個姐姐,我不能不幫她……”
單淳其驚詫地轉頭看向癱坐在地上淚流滿麵的尹宛若。
“可是,我沒有想到會害得若初離開了這個世界,我沒有想到她會去找尚宸君……如果我知道……如果我知道,我不會那麼做的,我寧願現在死去的人是我,我也不會那麼做的……對不起慕卿,真的對不起對不起!你的光明前途,你的平靜人生被我給毀了……對不起……”
抬起頭,張開嘴用力地呼吸,試圖讓新鮮的空氣把卡在喉嚨裏的苦澀驅趕出來,偏偏像有無數雙手緊掐著水慕卿的脖子,痛苦得難以呼吸,她用力地閉上了眼,皺起了眉,握緊了拳。
別墅裏恢複了慣有的淒冷,敞開著的大門有凜冽的寒風大肆闖入,夾雜著雪花飄灑得到處都是。尹宛若愧疚的哭泣像是這些雪花,破碎地落了一地。單淳其木然地看著空曠的房間,唇角掛著一絲苦澀的笑。
仿佛過了半個世紀那麼久,僵直站著的水慕卿緩緩地睜開眼,輕聲道:“再多的對不起和愧疚都換不回若初的生命。從現在開始,不管我做什麼,都不會忘了若初以及所背負的誣陷。我會用我的方式去處理,不再顧及任何——不再!”
鬆開拳,她大步走出。
單淳其轉身,慢步走向尹宛若,沉默著把她從地上扶了起來,“也許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麼真假善惡,不過是因為我們渴望更真、更善,一切反而變得假了,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