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目仰望,就像千萬隻白色蝴蝶在空中飛舞,渾然感覺不到寒意的水慕卿呆呆地站在陽台,就連仲善翔回來的動靜都不曾察覺。
仲善翔又急又疼地快步走到陽台處,把水慕卿拉進屋裏,用力地合上玻璃門。轉過身,胸中的怒火最終一點點敗下來,他滿眼心疼地注視著水慕卿木然地走開。
她似乎沒有發現站在門口處的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慕卿……”詹懿銘走上前,擋在了她麵前,“能陪我說說話嗎?”
“除了你,我不知道還能和誰說起她。”
神色呆滯的水慕卿微微反應,濃密的睫毛輕顫了一下,她緩緩抬起臉。眼前的男子,高出她整整一個頭的距離,可看起來是那麼的悲傷甚至卑微。
她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走進廚房端了兩杯水出來,坐進沙發。
仲善翔怔住。一直沉悶的水慕卿,此時竟然能彬彬有禮地待客,她好了嗎?隨著詹懿銘入座沙發,仲善翔輕聲地走進房間回避。
“我今晚就要走了,下一次回來……也許不會再回來。”詹懿銘低著頭,雙手撐在膝蓋上緊握在半空。
水慕卿仿佛沒有聽見,默然地喝著水。
“這兩年來,我一直在想,如果若初當時跟著我到了法國,我們之間會是什麼樣子。”黯淡的眼底愈加寂寞,他暗暗呼吸一氣,“可是每一次都發現,一切不過是自己的幻想,連夢都算不上。”
“普羅旺斯是多少人向往的地方,可是有多少人明白,再美好浪漫的地方,身邊沒有那個人,都沒有意義。看著別人的浪漫,隻會更落寞。”
長睫半垂,淡漠的臉上沒有半縷波瀾,水慕卿微微傾身輕輕放下水杯。
“算起來,我跟她每次的矛盾,似乎都與你有關。”詹懿銘落寞的臉上浮現一絲極為淺淡的笑意,“她對你的關心,比對我這個男朋友都多。”
“她還小,不懂得如何經營和你的感情。”從仲善翔把她帶回來的那天起,水慕卿就一直沉默不語,沉默久了的她,連聲音都帶著慵懶的寒冷,“可她也曾為了你想要的一本書,跑遍了整座城市的書店。當時,天那麼熱,她連自己中暑了都不知道。”
苦中的甜更叫人心酸楚,詹懿銘的頭低得更沉了。
“有一次,我因為她總是關心你而生氣,整整十天都躲著她。最後,熬不過她,熬不過自己,向她懺悔了一天才得到她的原諒。”
“那十天裏,她從來沒有開心地笑過,做什麼事都心不在焉,半夜總躲在被子裏哭,又擔心第二天眼睛發腫,隨時備著一條冰毛巾。”
“我知道。”他暗暗地呼出一口氣,眸內淚光閃爍,漸漸溢出眼眶,倏地滑落,直接掉在了柔軟的地毯上,“可她對你的關心還是比我多。”
水慕卿悄然喘息,緩緩合上了眼,微微蹙著的眉頭柔和地顫抖著。
“現在她不在了,最放不下的應該也是你。就當做是為了能讓她走得安心,你也不應該繼續這樣低沉下去。”
她仍舊閉著眼,慢慢伸出手去拿桌上的水杯,局促不安地往嘴邊送。
“其實,她雖然永遠地離開了,卻也永遠地住在我的心裏,從此,再沒有什麼能把我們分開。”他極緩極緩地抬起頭,合著眼,卻仿似看到了窗外飄舞的雪花。
那一年的雪花飄落在元旦時節,她把冷冰冰的手塞進他的衣兜,耍賴地要他留在學校陪她過元旦,不準回家。她就那樣拽著他走遍了校園的積雪,看著雪上的足印,興奮得像個孩子。
她說,以後每一年的積雪都要一起踩踏。
這句話還縈繞在耳邊,可他們已被時間的洪流推著,倉促地演完了劇本。
收藏起遙遠的思念,重新整裝好情緒,詹懿銘看向垂著眼雙手握著水杯的水慕卿,“我今天來找你,除了道別之外,還想告訴你,若初的事是宛若告訴我的。葬禮那天,她跟著我到了教堂門前,卻因為無顏見你而守在了外麵。你們之間的事情,我雖然不全明白,也相信各有苦衷。而善翔會一直不現身,是因為仲總裁阻斷了所有消息,現在回來,一方麵是我聯係了他,另一方麵,仲總也要他回來協助處理集團的事務。你也許不知道,尚宸君大力打壓仲盛,短短幾日,仲盛已經損失慘重。可他一直守著你,這樣下去也不像樣,是不是?”
水慕卿又回到了沉默之中,淡漠的臉上不顯露任何情緒,垂著的睫毛遮擋了眼底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