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昭娘喜滋滋的,飯也不吃了,拿著塊細白石灰剛要往布上畫,尋思了一下,改成用手量好尺寸摺疊出一點淺淺的痕跡,後頭又故意多放了兩寸出來,免得穿一年就不能穿了。
衛昭依著親娘,“娘,你多放出點兒來。”
她娘隻得又放出一寸,“這就好了,再放多了,穿出來該不好看了。”
小孩子的衣服好做,一個多時辰也就得了,衛昭娘得手藝在附近得生活圈裏頭屬於中下,速度倒是蠻快的。
衛昭這會兒背好了書,靠著她娘的背,跟她娘叨叨,“娘,薛家表姨是你什麼親戚,是我姥姥家那邊的什麼人?我姥姥家姓什麼?”
衛昭娘的爹娘死得也早,娘家沒什麼親人,平日沒多少走動,衛昭對姥姥家是兩眼一抹黑,日常裏她想不著問,今日也是先聽了她娘的話這才好奇起來。
她這一問,把自家親娘問了一愣,想了想才說道,“應是姓蘇,你姥爺死得早,你姥姥將我拉扯大,到了十歲給我跟你爹訂了親,沒多久就沒了……”
農家的生活平平淡淡,普普通通,日裏計較幾個銀錢,平常養雞多數時候是帶著攢下來的雞蛋去集市上賣了,拿著銀錢再買些油鹽醬醋。
衛昭一算自己都五歲了,自己先害怕了,覺得姥姥去世的早了些,往她娘懷裏縮了縮,“娘,姥姥對你好嗎?”
“當然好,有好吃的都給我留著哩。”閨女縮她懷裏,也不耽誤她做衣裳,隻是將燭火挑亮了些,免得針紮著衛昭。
衛昭又問,“有你對我那樣好嗎?”
衛昭娘笑,“差不多吧。”沒爹的孩子早當家,她從小就知道幫娘喂雞喂鴨割草養兔,農家的閨女沒有閑著的。
衛昭學著大人歎息道,“姥姥真是個好姥姥。”
一句話將衛昭娘說的眼圈紅了,她也是在親娘去世後,才體會出有親娘跟沒有親娘的區別的。
衛昭後頭又問,“那,娘你叫什麼名字?”
衛昭娘這下被問愣了,過了一會兒才說,“娘哪裏有名字,你姥姥就是叫我妮兒。”衛昭的名字還是她出生的時候,特意花了錢,請杜家的一個遠房老祖宗看了族譜給取的。
衛昭點頭,“哦,我知道了,娘,要是你沒成親前,別人說你,就得叫你蘇娘子,你現在嫁給爹,”
杜老大插嘴道,“昭姐兒說錯了,你娘可不是現在嫁給我的,要不你哪裏來的?哈哈~”
衛昭娘鄙夷的瞅了他一眼……
“總之,現在要是外頭人稱呼我娘,那就是杜蘇氏。”
母女倆都不理會杜老大的笑話。檔次太低,蠢出尿。
衛昭又問薛夫人跟杜蘇氏的關係。
新鮮出爐的杜蘇氏,在自家嘴裏品了品杜蘇氏這個名字,覺得還是讓人家喊她衛昭娘比較好聽,不過她也不跟閨女爭這個,反正衛昭也絕對不會傻乎乎的逢人便說請喊我娘杜蘇氏。
“你表姨母的祖母跟我的祖母是同輩的從姊妹,年輕的時候挺要好的,隻不過她們家裏有錢,是蘇氏大戶,你姥姥家自從姥爺去世後,後繼無人,唉!”說道這裏衛昭娘也要歎息一聲了,家裏缺少了頂梁柱,日子自是越發的艱難。
“你表曾祖母活得時間長,逢年過節也常接了我祖母跟我去她們家裏玩,是以我認得你表姨,後來聽說她嫁的挺好,好像家裏有人做官的,咱們連人家的門頭在哪裏都不知道,也就沒有來往了。”
衛昭讚歎,這關係遠得……
雖然關係遠得找不到邊,但是第二日,薛家人還是上門做客來了。
可巧第二日學堂不上課,薛夫人帶著薛礡雲坐了牛車到了杜家巷子裏頭,杜老大跟衛昭娘迎了他們進門。
薛夫人的夫君有官職在身,平日裏也是被人稱呼為夫人的一類人,雖然性格略驕傲了些,但是為人是很知道禮貌的,再加上有那層跟衛昭娘的親戚情分,母子倆下車後,趕車的婆子又將車上的禮物拿了下來。
因為都是女眷,杜老大客氣了一番便出門了,薛夫人親熱的挽著衛昭娘的手,互相推辭著坐了下來。
衛昭穿著新衣過來重新見禮。
淺淺的嫩黃衣料映襯的她小小人家像是初發的嫩芽,束腰用的是同樣料子,打了一個大大得蝴蝶結,梳了兩根辮子,臉色白裏透紅,沒甚麼裝飾,卻更顯得人品不俗。
可巧今日薛礡雲也穿了一件略樸素的月白色長錦衣,上麵用墨綠色的絲線在繡了些枝葉,腰上掛了一隻荷包。
兩個小人兒站在一起,竟是活脫脫一對金童玉女。
薛夫人有備而來,送了衛昭一隻玉佩,“好孩子,表姨母給你的,戴著玩罷。”
衛昭娘送了一隻用紅絲線穿了大錢編成的絡子,大錢是過年時從皇覺寺領出來的,由寺內高僧開過光的,正麵印著“康健平安”,反麵是“吉祥如意”,雖不如薛夫人的貴重,但勝在寓意很好,薛夫人暗自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