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親眼目睹了安辰禦與簡沫的這一段,宋致遠還真以為這兩個本屬兩個世界的人從未交集過。
宋致遠輕歎了聲,跟著走進屋裏,迎麵蔓延而來一股濃鬱的咖啡香味,夾雜著柳絮般的晚風擦過他的眸底,濃密的眼睫毛不自覺地顫了幾下。
屋內的采光極好,夕陽西斜,雲淡鳥倦,安辰禦就那樣閑閑地被籠罩在一片碎金般的餘光殘照裏,自顧自地端上一杯咖啡,輕抿著雙唇,眸光一眨不眨地盯著麵前的手提電腦屏幕。
宋致遠也倒了杯咖啡,有些陶醉地湊在鼻子下輕嗅,“看什麼呢?這麼入神。”
“難道你沒發現,最近出入安氏企業股市的資金有些反常嗎?”安辰禦並沒有看他,手指緩緩地滑動著鼠標,“對方很聰明,暗中將資金分別從十幾個戶口進出,既不違反證監會的規定,又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購入安氏分散在市場上的股權。對方的手法非常隱密,別告訴我,你對這個事情至今毫不知曉。”
“有這事?”宋致遠才嘬了口咖啡,忙不迭地放下杯,接過安辰禦隨手平推過來的手提電腦,瞅了幾眼。
眉間的霾雲越攏越密。
“你的意思是說,有人在秘密收購安氏的股權?”宋致遠沉吟半晌,已經從最初的驚愕淡定下來,“我確實不知道。而且這些天我沒有收到過金融部門遞送上來的報告。假若真有異常,他們不可能沒察覺出。難道是,有人暗中把報告給截住了?”
安辰禦笑而不語。
眼神裏沒有任何責備,甚至溫柔得快要滲出水來似的,卻帶著洞極強的穿透力,讓人避無可避。他的態度幾乎肯定了宋致遠的猜測,但安辰禦純徹的目光裏,分明還飽含著某種他不易洞悉的意味,讓他無處可逃。
“我馬上去查。”宋致遠“嗖”的站起,剛要邁開步子往門口走,突然又想起了什麼,轉過身,從身上的衣兜裏掏出一張粉色的請柬遞到他麵前,“其實我這次來,是送喜帖的。”
“喜帖?”安辰禦伸手接過,並不急於打開。
粉色燙金的緞麵從底部用工筆勾勒出一縷縷行雲如流水般柔美的線條,半綻半掩的玫瑰花蕊盛放著千般嬌豔,他弓起指腹緩緩摩梭掠過,上麵的觸感卻無端透著他所陌生的薄涼。
宋致遠看著他,進一步解釋,“是筱雅。她要結婚了。”
婚禮就安排在一個月後,在本地一個高端酒店的空中花園舉行。安辰禦記得江筱雅曾經說過,她最向往的婚禮不是賓客簇擁的華美,不是與世隔絕的清寡,而是由心愛的人牽領著,一同走進由他為她建造的粉色堡壘。她是堡壘裏唯一的公主。每當聊起這個話題的時候,江筱雅的眸裏總閃耀著小兒女如水晶一樣透澈的純真。
一直以來,安辰禦也像大哥哥般,小心翼翼地保護著這份物欲橫流以外難得的純澈。
現在,她終於找到了那個托付終生的人。他該高興的。
可是,在新郎一欄上,卻赫然寫著“柯洪南”三個字。
安辰禦自然不會認為,除了那個夜夜流連於風月場所,黑白兩道都沾手的人外,還有第二個“柯洪南”。在幾個月前,他抽離安氏的資金狙擊柯氏企業股價的事情才剛剛落幕,宋致遠正在蓄勢待命,隻要時機成熟,就馬上發動第二輪攻擊。
卻沒想,柯洪南會一下子成了江筱雅的丈夫。身份轉換來得太突然,若論關係,他們也算得上是至親的親戚了。
隻是在業界裏,柯洪南的風流韻事早已經被傳開,這樣的他,又怎會是個值得依靠的人。
安辰禦記得,江筱雅在外國那幾年除學習外一直深居簡出,並不與人交往。與柯洪南的交集也僅僅限於那一次回歸酒宴上,邀請柯洪南是正常的社交禮儀。
而今,距離那次酒宴不過兩個多月,他們的關係居然發展到談婚論嫁了。可是,若非相愛偏執至此的兩個人,又怎麼會在那麼短的時間內甘願用一紙婚書綁住彼此。
“筱雅讓我轉告你,請你務必參加她的婚禮。”宋致遠站在門口回眼看著仍然有些失神的男人補充一句,“還有,關於你被刺的事,我讓人從多方麵渠道明察暗訪,可是對方似乎很職業,在停車場翻查的錄像裏也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追尋的蛛絲馬跡。”
“這件事不用再查下去了。我懷疑……是自己人做的。”安辰禦抿了口咖啡不以為然地道。
“自己人做的?”宋致遠有些不可置信地蹙緊了雙眉凝注著眼前的男人,突然靈光一閃,“難道是……”
“不用再說。反正這件事到此為止。”安辰禦揮揮手,截住了他的話,不欲再就這個話題繼續討論下去。
宋致遠怔住,然後歎一聲,安靜地退出了屋外。安辰禦的臉色由始至終都是寡淡的,也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麼。真是氣死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