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興師問罪(2 / 2)

每一次突變都不過是導火線。經過這一次媒體對遇襲事件大肆報導後,安氏的股價一跌再跌,安辰禦的形象受損,董事會又乘機舊事重提,把他上次“挪用公款”的事再次提出呈請,要求安辰禦從此退出董事會。

但是,這對那些看似冥頑不化的老古董來說,能有什麼好處?除了--

安懷遠雙掌按住拐杖把手,前傾的身體緩緩向後倒往椅背,姿態不怒而威,“隻要你誠心悔改,與那女人分手,並向各個董事道歉,我會既往不咎……”

“爸,”安辰禦低低叫了一聲,揚起的眸光精雋,恍然間,有種躍躍欲試的堅定,“我的立意已經很明確,那些都是我個人的事,我希望可以由我自己來作主。”

不管兩人意見再如何相佐,這種埋藏在父子倆骨子裏的堅持與執著倒是如出一轍。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個人的這種自私行為,將使安氏遭受多少損失?”安懷遠的聲量猛地提了上去,身體靠後,眸裏驟放的目光卻一點一點凝成了冰點,刺向兒子身上,“好,很好。既然你已經決定,那我也無話可說。我明天會向董事會宣布,你的所有職務先由你姑姑代理,直至你徹底反省為止。”

他深刻地斜睨了安辰禦一眼,爾後兩個手用力,輪椅轉往了門口的方向,緩緩地向前滑動。

不近人情,不容回寰。--安懷遠的威嚴向來容不得挑戰。

“爸,當初你不也為了另外一個女人甘願放棄家庭,放棄你安氏的基業?”安辰禦在後麵叫住了他,一絲疼痛漫出眼角,聲音顫顫卻有力,“如果你也曾經愛過,為什麼非要你的兒子重蹈昨日你不願意承受的覆轍?”

安懷遠的身影倏然定住。

他沒有回頭。擱在輪椅上的兩個手不自覺地攥緊成拳。

“或許你們的婚姻由始至終並不存在愛情,可是,母親是愛你的。”安辰禦慘淡地笑笑,隻是他的父親正背對著他沒有看到。在那些殘存不多的記憶裏,母親是那樣美麗善良而隱忍的女人,她全心全意維護著家的完整,終究與空白凋零,“她那麼愛你,而你最後還是選擇了背叛。正因為你不願意違背自己的心。是這樣嗎?”

這些話他本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問。那是屬於長輩的事了,過多問及便是逾矩。

不過他還是克製不住要問。疑惑藏在心裏許多年,終於忍不住選擇了在這個最不恰當的時機訴諸於口。

“誰告訴你這些?”安懷遠緩緩轉過身來,沉下聲音冷不丁地問,言辭裏卻散發著一股青鋒乍現的冷冽感。

“是母親的遺物。”安辰禦斂起神色,直直地迎上他,“她有寫日記的習慣。你經常不在家,她無以寄托,隻能日夜與文字為伴。爸,我的父親,這些你大概都不知道吧?”

那時候,安辰禦還小,可是早早就被送出國外留學,一個被冷落在家的女人,總是因為孤寂地麵對著四堵冰冷的牆而忘卻了時間。偶爾等來了丈夫,滿腔熱情地迎上去,倒頭來換回來的是丈夫的冷淡。

命運賦予他們婚姻之前,卻忘記了賦予他們等量的愛情。

可是,她從來沒有在丈夫麵前埋怨過。安辰禦翻開母親留下的日記本,裏麵滿滿的,都是她絹秀的字跡。歲月沉澱如此青蒼,猶如一幀正在播放的電影,戛然停在了她生命的盡頭。那一刻,她的愛已經精疲力竭。

“男人應以事業為重。從嫁入安家時起,她就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能夠得到的是什麼。”安懷遠神情恬淡地望向前方,那裏,淩空飄浮起一個美麗的女子的身影,她淺淡地朝他笑著,眉宇間卻噙著極度的憂怨。很快地,畫麵便消失了,隻剩下一片虛空在眼前逐漸渙散。

安懷遠的瞳孔驟然收緊,溫柔一閃而過,“我們都不過是商業婚姻的犧牲品。這不能怪我。”

“可是,你後來愛上了一個女人。”安辰禦的視線定格在父親的臉上,眼角的自嘲卻越來越濃。

因為愛情,所以不顧一切。

猶記得那些天,安懷遠比平常都早回,後麵總是跟著一個女人。他與母親在房間裏深談了好幾次,每次都不歡而散,每次事後母親都淚流滿麵,疼痛如刀片一般切割著她的心。

他要離婚。這是安懷遠提出的唯一要求。隻要她首肯,他甚至願意淨身出門。

安懷遠為了這遲來的愛,幾欲到了癲狂的地步。

可是後來,母親終究沒有答應下來。那個女人突然像空氣一樣消失不見,她與父親的一段緣恍如鏡中花水中月,無疾而終。最後的最後,安懷遠在外麵的女人越來越多,他在家的時間也越來越短。

那樣高高在上的安懷遠,那樣所向披麾的安懷遠,那樣運籌於心的安懷遠,卻同樣被一場愛情傷得完全失去了自我。這成了他一生中最大的敗筆。

這樣的結果大概是連他自己也所料不及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