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我要離開你一段時間(2 / 2)

簡沫輕歎一聲,終於忍不住俯下身子,湊近他的時候,她的額發幾乎掃到了他的鼻翼,於是,她聽見他軟軟地嘟囔了一句,然而太模糊了,聽不清楚在說什麼。她微微勾起唇,伸出手,撫上了他的臉,溫熱而真實的質感擦過掌心,是從未有過的充實感覺。花香從胸前湧上來,瞬間占據著他們的呼吸。

可是,這個動作終究不能維持得太久。簡沫隻停留了幾分鍾,再重新站起,側身將采回來的花插進了床頭擺放的空花瓶裏。花的顏色很是奇特,每個花蕊隻有四個花瓣,每片花瓣卻自成一色,紅、黃、白、藍,煞是絢爛。認真細致地去掉已經開始頹敗的枝葉,然後一株株擺弄出嫵媚的姿態,將近凋零的花葉竟然意外地展現出一個全新的生命力,就這樣看著,也讓人感覺到身心舒暢。

兩隻手卻在此時纏上了簡沫的腰。

不用回頭,僅僅憑著衝入鼻息那股熟悉的味道,就能猜知,是誰在使壞了。果然,他枕上了她的肩膀,目光隨著她手指的飛動而不停地打轉,可能是長期勞作的關係吧,其實簡沫的手指顯得有些粗陋,不過很長,手形卻出奇地美。安辰禦看得出神,禁不住嘖嘖地讚歎了幾聲。

“剛才去哪了?”他鼓起腮,悶悶地問。

“我在醫院的後花園轉了一圈,發現這個花。以前在少管所的時候,常常清晨就得起來勞作,也總在後山的山坡上看見這個花。這種花用5年的時間長成根莖,儲積充分的營養之後,卻隻在四天裏用盡生命的餘力綻放美麗。”簡沫兀自在擺弄著手上的花,色彩斑斕的花瓣沾染著大地的水汽,尤其嬌豔欲滴,“我不知道它叫什麼花,可是在第一眼,卻莫名地喜歡上了。”

隻可惜,再美的花,也避不過歲月的淩遲。數年養精蓄銳卻短暫絢麗的生命曆程,那種要將自己完全豁出去的勇敢和不顧後果,努力成就一道美麗風景的專注和突破,恰恰印證了它的價值。

“是依米花。”安辰禦的視線落在花瓣上。

這種花他在被父親遣往各地曆練的時候見過,當時是生長在非洲的戈壁灘上,惡劣的成長環境賦予了它更加強大的生命力。大概是後來被有心人移植過來了,然後,遍地成栽。

“原來它叫依米花。”簡沫訥訥地重複著這個陌生的詞,指尖掂著花瓣輕輕撫過,心底莫名湧起一種擁抱新生兒的喜悅。

“怎麼了?你看見它好像比看見我還要開心……”某人明顯醋意頓生。

簡沫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這什麼跟什麼啊,該不是因為進了一次醫院,所以向來端著臉孔淡看浮雲的安辰禦性情大變,變得越來越孩子氣了?

她側過身,坐在安辰禦騰出來的一小半空位置上,專注地看著他:“你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安辰禦也抬眸觀察著她臉上的表情。被夏日清晨洗浴過的膚色出奇地透明潤白,微微翹起的發絲垂掛在胸前猶自帶著幾分土壤的氣息,眸色清明,這樣的簡沫看上去,猶如一塊未經雕琢而通透的璞玉。

何其有幸,他是第一個擁有這塊璞玉的人。

“簡沫,”他輕喚了一聲,挽起她的手合在掌心,表情慎重,“從前無論發生過什麼事情,我們都不要去計較了。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懇求的語氣,同時透著不曾有過的惘然。他是真的害怕了。

不止一次麵臨生死挑戰,可是在那天徹底暈過去之前,卻從未有過的害怕。這種害怕緣自心底對生活的渴求。相對於以往,他有未來得及疼愛的人以及太多還沒有完成的事,簡沫才答應他的求婚,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以後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實在再經不起任何摧毀了。

而事實上,很多已經發生了的事,從來都不是他們的錯。他們不過是個旁觀者,縱使這裏麵可能涉及到他們熟悉的人,甚至親人。即使真的有錯,也完全不應該由他們去承受這些過錯。

第一次,安辰禦有了不切實際的想法。

關鍵在於簡沫,或許很不容易,但隻要她願意放下,安家那一邊,他自會再去說服安懷遠。

簡沫定定地看著他,手心感受著一陣陣來自他的悸動,終於笑了。

她明白他在害怕些什麼。可是有些事情,若真要放下,又談何容易?

此時的安辰禦看上去格外的深沉,他的眉頭輕蹙起來,平靜的眸底掩不住一陣翻湧的糜色。

簡沫無來由的心底一滲。

把手從他的掌心裏抽出,指尖覆上他的額際,一點點撥開上麵稍顯淩亂的碎發。這是一張過於俊朗張揚的臉,隻一眼,就能讓人永遠記住他的容貌。可是為什麼她直到現在,才記起他也曾在某一個時刻這樣深刻地出現在自己的生命裏,隻是那時候,除了簡悅外,她看到的都是浮影。恰如此刻窗外無法竭止的明媚。

曾在一段很長的時間裏,簡悅的名字附在了所有熟悉她的人的靈魂裏。

“我會放下的,但不是現在。”她忽視著他的目光,頓了頓,繼續道,“我要離開你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