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清風追逐著白雲,螞蟻仰仗著大樹,即便還及不上“有多愛”,可至少,至少他向她求婚的這一刻,她的心是平靜的。前所未有的踏實、安寧。
“這是你對我的承諾嗎?”安辰禦輕挽唇角,心底仿佛落下了一塊大石,視線自然地停在她的眉宇之間,雖然眼角還盈著淚,卻透出一股子不再退縮的堅定。
那些被她強裝的涼薄與倔強殘留在眼睫下兩抹似有若無的陰影裏,漸漸地消彌,盡管還有痕跡,而這恰恰是對生活妥協的篆刻印記。他不能確定,什麼時候才能將這種隔閡完完全全地消除,不過,他知道,她努力了。
莫名地,他相信她。“那好,我們說定了。不許反悔。”
簡單的一句,淡言輕語,許諾卻是一生的賭注,一輩子彼此都掙不開的桎梏。沒有回頭。
簡沫順應著他的話,微微頜首。
一股熱潮又湧上了眼眶。
“你也累了。”安辰禦狀似隨意地撫了下她的頭發,然後執起她的手,不由分說地將她推入洗浴間,“進去洗把臉,再好好地休息。明天,我們再好好商量婚禮的事。”
他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簡沫張張嘴,還想說點什麼,回頭猝然撞上他帶著微醺卻堪稱溫柔的容色,心中一軟,也不再糾結,轉身便邁進了洗手間,掩上門。
安辰禦站在門前,聽著“砰”一聲悶響,直至最後一道光線被徹底阻隔在門後,他才慢慢地踱向窗邊。可是,每向前走一步,抬起的腿卻猶如注入了千斤的鉛,越發的沉重、艱難。
淅淅瀝瀝的哭聲從洗浴間傳出來。
夜太靜。
夜涼如水……
安辰禦倒了杯紅酒徑直走到落地窗前,啪的推開,天鵝絨邃藍的夜色便隨著晚風一下子湧進了房間,輕輕拂過他的衣袂。遙遠的天際不知何時燃起了焰火,儼如巨大天幕下飄飛的一場流星雨,光亮忽明忽暗的從他的臉前倏忽而過。
他突然感到眼睛有些刺痛,慢慢地闔上,待再睜開時,所有的絢爛經已落幕。縹緲的星光漸漸又有了探究的欲望。
洗浴間傳出的哭聲漸漸放大,由最初壓抑的淒戚到後來近乎聲嘶力竭的號啕,一陣陣不可忽略的刺入他的耳膜,撕裂著房間裏本就薄弱的空氣。安辰禦猛地仰起頭,將杯中的酒全部灌入口中,卻捏緊了杯腳久久都沒有放下。
月色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卻不能動,也不能阻止,隻任由著這破碎的哭聲一點點地淩遲著他的心。
簡沫已經作出了選擇,不管她現在愛著誰,或許還需要很長時間才能調整過來,重要的是她留了下來,那就在她徹底忘記那個人之前,再讓她好好地發泄一次吧。
她是他十年前埋下的傷,用這樣的方式把她強留在身邊,到底是贖罪,還是補償,是對是錯,是命運還是一意孤行,他已經分不太清楚了。這是一場命輪的詛咒,兜兜轉轉,留下一段段縱橫交錯的齒痕,卻始終回到了最早相遇的地方。
--明媚跳脫的淺眸,淡若銀柳的俏厴,她笑意盈盈地站在目光所及的最遠處,仿如灌入心田的一泓清泉。
他忘不了,也不想忘記。
安辰禦重重地歎息一聲,掏出手機,上麵顯示的時間恰好是淩晨三點20分,他想了想,輕按上麵的鍵盤,電話響了幾聲如所料地很快便接通了,對方並沒有讓他等太久。
“我的好老板啊,現在半夜三更的,你不會是睡不著想起我了吧?首先申明一點,我可是賣笑不賣身的。如果你寂寞了,我倒可以當當你的傾情對象。免費的。”不等他說話,對麵的宋致遠已經開始嘮叨了。
安辰禦幾乎可以想象得到,那個慵懶躺在床上的男人一邊溫情脈脈地摟著個女人,一邊拿著手機跟他調侃。
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安辰禦又開始頭疼了,想不明白自己當初為什麼會在芸芸出類拔萃的律師叢中一眼就相中了他,而且毫不猶豫地把他帶在身邊,色-相還好,辦事能力也高,就是有點任性。現在倒好,反而讓他越走越反規矩了。
“咳咳,正經點,”他沉下聲音,提醒說,“我有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