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深紫的透明窗紗輕輕挽起,夜色從縫隙偷進來,映著地板上女子繚繞的影,與一地的寂寞蕭索。
姣好的曲線緩緩地、緩緩地展開,迎著滿窗慘淡的銀白,簡沫伸展雙臂,整個城市仿佛就飄在了濃夜的霧裏,她卻擁不住。浩瀚的天宇瞬間變得渺小。
窗外的花園,格外靜謐柔美。
兩行清淚不動聲息地湧出眼眶,沿著她的臉頰滑下,滑入嘴角,滑落在舌尖上,卻苦甜不知。
許久,簡沫終於回過神來,順手拿起椅背上的長袍披在身上,然後倚著窗角,點燃了指間的香煙,一口一口地吸吮。
氣息顫抖著煙霧在她麵前暈染開,漸漸模糊了她的臉,以及外麵被黑夜吞噬、所剩無幾的繁華。
簡沫抬手拭去嘴角的淚。淚涼了,心也就淡了,昨夜的瘋狂還曆曆在目,好像一場漂浮著無數泡影的蒙太奇電影,泡影裏滿是他和她的畫麵,他抱著她,一遍遍地在她耳邊低喚著她的名字,零星的片段裏,她記住了他的吻。隻是,才不過一夜,故事的男主角如今已經不知所蹤。沒有正式的告別,哪怕是一句敷衍的、或許憐憫的話語,可到了最後卻什麼也沒有。
他留給她的,隻有一室空洞的清冷。
簡沫突然冷笑。那她究竟還在渴望著什麼?然後,在他傷害她更多之前,可憐兮兮地祈求他為她負責?
這都市的情愛,來去從來就不需要任何藉口。
他需要她,而她也在印證著這個需要。他是她最後抓住的救命稻草,在最彷徨無助的時候,隻是感官地在各自的衝動裏尋找美好,這便足夠了,難道不是麼?事實上,簡沫並不覺得名節貞操對一個女人來說到底有多神聖。
帽子太高,到頭來總是扛不住諸多流言蜚語。
可是,簡沫還是感覺到悲涼。這種悲涼從指尖一直蔓延到心髒,無力承受的重。
讓她無端軟弱。
“在想什麼?”一雙臂膀從後麵繞過她的身體輕輕擁住她,熟悉的氣味就那樣沿著頸脖纏上她的耳墜,“不多睡會兒?”
簡沫一驚,猛地回頭,指間的香煙倏然掉落在地。
背後,在月光可及的視線裏,安辰禦正站在她的麵前,換上了一襲清爽的襯衣,外麵套件深色的外套,一如既往的英朗俊雅,隻是頭發被風吹得有些淩亂,反而顯現出與平日不同的不羈灑脫和意氣風發。
“沒什麼。隻是覺得有些氣悶。”簡沫低頭,才要伸手撩起耳邊滑落的碎發掩飾慌張,安辰禦已經搶先將她的頭發輕輕地撥往肩後,大手伸處,順勢把那個開始不太安分的小女人重新小心翼翼地摟在胸前。
他從後麵擁住她。
外麵的雨已停,柔媚的月光灑滿了地上一片銀色的魅影。
“對不住。”這是他在與她上床後說的第二句話。語氣悠長,像隔了一個世紀的輾轉流逸,終歸隻是凝化成一個最簡單不過的符號噙於嘴邊。
所有躁動也因著這一句“對不住”而瞬間沉寂了下來。
簡沫抿緊了雙唇,沒有應話,當然,也不去追問他為什麼要說對不住。
這本身就是一場你情我願的遊戲,可能最初的時候她也有抗拒,但到了後來,她幾近身不由己,甚至忘形地開始了歸圓本真的迎合。
他們熱烈而焦灼,有些感覺騙不了人,在她抱緊他,他進入的一刻,她仿佛聽到了凝結在心湖裏的冰塊融化的聲音。
他跟她說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