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沫醒了。睜眼看著天花板空洞的雪白足足半分鍾,她才確信自己正處在醫院裏。
“感覺還好?”溫潤的聲音不其然地漫上耳際,有種柔軟的力量,像暖洋上飄過的風,將一切痛感統統帶走。
她猛地回眸,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束芳鬱正濃的紅色玫瑰花,花瓣微微卷起,在半羞半掩之間,簇擁著一張清秀俊白的臉。
“你怎麼會在這?”她有些茫然地問。其實更想知道,柳逸曦為什麼會知道她在醫院的?在徹底暈厥之前,那電光火石的瞬間,她明明感覺到,一雙大手把她緊緊地擁在懷裏。
很熟悉的氣息。
而在最接近死亡的邊沿,她聽見一個聲音在急切地叫喚著她的名字。她想回應,可是胸口一片空洞,所有語言都變得蒼白、無力。
難道這些都是幻覺麼?為什麼又來得那麼真切。
“是安先生。他告訴我你進了醫院。”柳逸曦為她墊上靠背,然後坐在床邊,凝視著她半闔的雙眸,一本正經地說,“你已經睡了一天一夜,醫生說,你必須繼續休養,不能再操勞了。”
他撫上她的手。手心與手背之間,是脈息相連的溫暖。
不去問安辰禦是不是從簡沫的手機裏查到了他的電話號碼,還是通過別的特殊渠道獲知的,當他放下手上的工作立即趕到醫院的時候,安辰禦已經不在了。
他小心翼翼地走近病房,透過那扇玻璃窗,看著病床上熟睡的人兒,腦海裏反複回圜安辰禦在掛電話前跟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我把她交給你。如果你給不了她幸福,我會毫不猶豫地帶她走。”
是囑托,也是赤裸裸的威脅。
他果然很守諾地把她交給了他。病房裏哪怕屬於他的一絲氣息,也沒有留下。
幹淨利落,如他烙在陽光下輪廓鮮明的陰影。
“哦。”簡沫隨口應了句,爾後,笑眯眯地回望著對麵的男子,“可是,我想出院了。”
柳逸曦一愣:“你才醒過來,不能亂動。”
“我不喜歡醫院裏的味道。”簡沫嘴巴撅了撅,眸色也隨之黯了下去。
她是真的不喜歡醫院裏的味道。蒼白的熾燈,還有那些看上去冷冰冰的牆,是與死神最接近的氣息,總讓她感覺到困倦和無力,像陷入了一場混沌的迷夢裏,永遠也醒不來。
她討厭這種感覺。
柳逸曦目光爍爍看著她略顯憔悴的眉眼片刻,嘴角不自覺勾起一絲柔軟的寵溺。“好吧,我現在去辦理出院手續。”
說罷,他站了起來。轉身的當刻,簡沫拉住了他的衣角。
“我不要回小閣樓。”她怯怯地說。
柳逸曦呆了呆,半天才反應過來,“好。”
“不要告訴房東太太。”簡沫又小聲說。
“……好。”他頜首,視線再次停駐在那張滿是懇求表情的臉上,可憐兮兮的眼神,像極了一隻迷途的小小狗。
他明白她的顧慮。
可是這樣的簡沫,活得實在太累了。一直一直把身邊的人都背負在身上,用她的單薄身架撐起一片天空。
隻是,有哪個天空不下雨?風雨裏的她,又怎麼可能總是把腰挺得那樣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