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的風送來淡雅的清幽花香,花圃邊的女子,低垂著長發掩住了她的半邊臉,仍然可以清晰地看見她眼瞼下微翹的睫毛如兩把小扇子,輕輕顫動,扇出縷縷素靜與美好,在這個落杏紛飛的夜裏,鬱結成淡淡的憂傷,卻哽咽了言語。
柳逸曦蹲了下來,在她的麵前,小心翼翼地捧起了她的麵頰,動作輕柔得仿佛稍有觸碰,便無法掌握一樣。冰涼的透明液體從她的眼角無聲無息地滑落,濡濕了他的指尖,然後,毫無征兆地,那些淚水讓他感覺到一種幾乎不能呼吸的心疼。
“如果不好吃,就放下吧。我們去吃別的。”他輕柔地說,指腹摩梭著她的麵頰,拭去覆蓋在肌膚上的晶瑩,一點一滴,毫不遺漏。
簡沫搖了搖頭。她也無法解釋自己這種突如其來的情緒,霎那間無法控製,所有偽裝的冷漠,所有堆砌的心防,都在同一時間冰融瓦解,彙聚成汩汩的冰泉,在血管裏激越奔湧。
“很好吃,真的……很好吃!”她壓抑著嗚咽的聲音說。淚水迷亂了她的雙眸,眼前的人沐浴在燈光下,被蒙上了一層細細的薄紗,他的眉輕揚著,優雅的弧度,和煦的笑,以及指尖的溫柔,恍眼間,都與那些遙不可及的夢融合在一起,突然變得很近,很美,很真實。
依然是那輛半新不舊的自行車,依然是輕挽著他的腰,簡沫依然坐在車架上,心境卻截然不同。
柳逸曦把她送回了小閣樓所在的古舊長巷前。沿途,他哼起了曲兒,簡沫隻是默默地聽著,和暖舒雅的吟唱,如流水般淌過,帶出邃夜裏獨有的悠然和自得,讓她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寧靜與安怡。
“你就住在這兒?”他抬頭看了眼那條縱深的黑暗胡同,有很多不知名的聲音從裏麵湧出來,夾雜著蕭蕭的風聲,和嗆鼻的油煙味道。
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從他的眸底劃過,隨之釋然。他攝影采風時,曾來過這一帶,是曼城裏至今所剩不多尚能保持昔日原貌的地方,古舊長巷,青苔綠瓦,每每置身其中,都能感受得到,那些來自於年輪漸逝時難以掩藏的寂寥落寞。
“嗯。”簡沫從車架後跳了下來,很自然地把他的黑色背包遞還過去。
這是一天內第二次坐他的車,被他護航,從市郊外到醫院,再回到自己的小窩,很想說點什麼,可到了最後,很多話凝在了舌尖,似乎醞釀了很久,說出的話最終隻有一句簡單的“謝謝”。隻得兩個字,便又停住了。
柳逸曦的背後簇擁著一團光束,他巍巍地站在光束裏,溫潤地笑著,眸中帶著和緩的暖意,沒有一點陰霾。
夏風吹擺,吹落了一地的繾綣靜好。簡沫不由得斂眉低垂,默不言語。
那樣清爽眩目的笑,讓她莫名顫動。想抗拒,卻又忍不住貪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