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直覺得靳大少囂張跋扈慣了的,可到底沒想到十三歲的年紀他就有這樣的忍耐力,這到底是已經翻篇了呢,還是打算秋後算賬呢,她心下存了個疑惑,易冬自然也沒留下來和他們一桌吃了早飯。
易老頭拿著一把大蒲扇,站在院子門口等了一會兒,遠遠的瞧見自家孫女和老伴一手拿著大餅油條,一手提著豆漿缸子,說說笑笑的走過來,他也就忍不住笑起來,臉上的褶子都疊在了一起,顯得親近極了。
“易易,這下睡醒了吧?”易老頭低下腦袋拿胡子在易冬臉上蹭了蹭,惹得她笑著往後縮,“爺爺,癢……”
易老太瞪他一眼,“你鬧易易做什麼,剛才不是讓你把廚房裏我切好的小菜端出來?”
易老頭聽了這話,恍然大悟似的一拍腦袋,“哎呦,瞧我的記性,我去拿,我去拿。”
等一家人在院子裏的小桌前坐齊了,各自拿了自己喜歡的吃起來,易老太開口道,“就昨天給毛頭和易易不小心弄到河裏的那個小子,聽毛頭他媽說像是來頭不小,你還記不記得早前你還是個後生的時候,從咱們平安鎮出去過個靳家小子?我記著我做姑娘的時候遠遠的還看見過兩次,槍林彈雨裏走過去的,聽說跟著主席長征過呢,如今那官就是放在京城裏也是個說得上話的人物……”
易老太說的絮絮叨叨,什麼都牽扯一些,易老頭聽得漫不經心,最後總結一句,“那就是天生的勞碌命!”說罷慢慢悠悠的夾起一塊菜頭往嘴裏放,嚼動嘴巴咬的嘎嘣響。
易冬哈哈的笑出聲來,易老頭又轉頭看著她笑眯了眼睛,“易易,你說是不是啊?人生在世不就圖個自在清淨?”
易冬簡直不能更讚同,她不住的點頭,而易老頭卻惹得易老太狠狠的一瞪。
“你就給孩子教這些吧啊!到時候也是個懶骨頭。”
易老頭不甚在意的撇撇嘴,並不打算反駁,懶骨頭怎麼了,擋不住他一輩子過的清閑自在啊。兒孫自有兒孫福,多的東西他也不去管,這樣不挺好。
易老太一向是個風風火火的人,可到底也跟著易老頭過了半輩子了,對他的脾氣秉性也都了解熟悉,嘴上雖然這樣說,可也不會再像年輕的時候一樣往心裏去了。
易冬不是第一次聽她爺爺這麼講話,可卻沒有一次覺得她爺爺講話這麼有道理。可不是?人這一輩子可不就是圖個自在清淨?一輩子忙忙活活到頭來能落下些什麼了不得的功成名就?這話雖然不能完全這麼說,可是道理也有三分。易冬覺得,她爺爺這是書法練得多了,人也多了幾分脫俗的味道。
“爺,以後我跟著你學書法吧。”易冬咕嘟嘟的喝下自己碗裏的豆漿,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
易老太看著她有些疑惑,“易易怎麼突然想起這個啦?你年紀這麼小,還不用想這些呢。”
“不小啦,”易冬放下手裏的小碗,一臉正經色,“奶奶,暑假過了以後我都要上小學了,我聽毛頭他們說,鎮上的孩子不少都去報了補習班,我也想學點東西……”
這個年代補習班還是新鮮的東西,可雖然不像後世一般火爆與普及,但也讓好些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家長們趨之若鶩了。
說起補習班,易老太才恍然想起這件事來,聽易正華說起,易夏在城裏也報了什麼芭蕾舞的班。這件事說起來未免又是一件上火的事情,不過易老太也不想在易冬麵前露出不高興的樣子。
“跟著爺爺學書法啊?”易老頭笑起來,顯然是愉悅的神情。要說他這一輩子也沒什麼多擅長的事情,隻練了個書法還能算得上點長處,“易易年紀不小了,”後麵這半句是他轉頭對易老太說的,“不少孩子三四歲就開始練了呢,”
聽易老頭這麼說,易老太也就沒再反對。
而爺孫兩人說幹就幹,早飯才收拾了就從易老頭的書房裏找出了筆墨紙硯,將架勢給擺足了。
易老頭一樣一樣教的認真,從橫豎撇那開始教起,筆鋒筆勢樣樣都是要糾正的。就這麼練了一天,到了下午的時候,易冬還握著毛筆在畫一呢。
任何一樣本事,往深了研究,到底都不會是多簡單的。易冬緩緩的舒了兩口氣,放下手裏的筆,兩手拎起自己才寫完的紙送到易老頭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