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我是你那個溫吞吞的脾氣?”易老太斜看了易老頭一眼,利落的起鍋盛菜,放到一邊,“她自己的女兒不心疼,還不能讓我心疼啦?”
吃飯的桌子放在外頭的小院子裏,太陽已經落到了地平線以下隻留了些餘暉。易老太準備三個小菜,又給易冬單做了一小碗蛋花湯,吹的溫了才放到她的麵前。
易老頭則坐在一旁的矮凳上,拿著大蒲扇給易冬打扇子。
這些動作太過自然與熟悉,易冬差點撲簌簌的又落下眼淚來。她趁著兩個老人沒注意,低頭別幹淨了眼睛上的水汽。
“易易啊,這兩天和奶奶在家啊,我讓人把你爸媽房裏的空調拆了,裝到咱們易易的房裏,涼快著呢,是吧?”易老太一邊給易冬夾菜一邊笑著說道。
“好,”易冬一點不帶矯情,幹脆利落的點了頭。
這個時候的空調還算是個稀罕物,起碼在這個小鎮上是。因為也沒發展出節電功能一類的,一個暑假要是沒有節製的用下來,那還是一筆不算小的開銷。
“裝到爺爺奶奶的房裏,再把我的小床搬過去,”易冬想了想又道,圓圓的眼睛笑的彎起來,“這樣咱們就可以一塊兒涼快啦。”
易老頭臉上的笑意加深,正要說話,卻瞥眼看見自家院子門口巴望著一個小人兒的身影。
“易鏘剛啊,來來,”易老頭笑眯眯的衝小孩招手,小孩便不再猶豫,一溜煙的跑了進來。
易鏘剛額頭發紅,還帶著些汗水,他眼巴巴的跑到易冬的麵前,目光裏關切又驚訝,“我聽毛頭說的,他說你頭上摔了一個大包,我就來看看你。”
毛頭他媽是鎮上衛生所裏的醫生,易冬的頭就是她給包紮的。
後來易冬印象裏的易鏘剛已經是很穩重的模樣,她幾乎都要忘了他還有這肉包子樣的時候。要說起易鏘剛,他又能和靳承業扯上些關係。據說是不知哪一輩出了服的親戚了,後來靳承業他爸又回鄉認親,這才又走動起來。
這算是後話,可是此時見到易鏘剛,又不免讓易冬想起靳承業來。
也許真的有平行時空的存在,假如是這樣,易冬苦笑起來,她死前的模樣實在不好看。靳大少是慣常喜好漂亮美人的,大概他見了也不會喜歡吧。
“易易,你是不是腦瓜仁疼啊?”易鏘剛湊近了看,易冬笑起來第一次這麼不好看呢,“你要是不想笑就別笑了,我知道你腦子摔壞了。”
“你腦子才摔壞了,”易冬回過神來,雙手往小腰上一叉,說話的時候響了些,腦瓜仁還真疼了起來。
“我腦袋沒事兒,就是磕破了,”她見易鏘剛臉上掛著擔心,又開口安慰他,“休息兩天就好了。”
“鏘剛,在我們家吃晚飯吧?奶奶給你去拿雙筷子。”易老太站起來。
“哎,”易鏘剛點頭,一點也不帶見外的,他轉頭又問易冬,“易易,那明天我們說好去抓魚,你還來嗎?”
易冬猶豫了一會兒,正要點頭,就聽易老頭在旁邊說到,“易易去,不過就在邊上看著,腦袋上不能碰水,可不敢碰水了啊,”
“嗯,”易冬點頭,“我就在旁邊看著,”
易鏘剛看了看易老頭,也跟著點頭,“那我抓了魚送給易易。”說完他笑起來,露出一口小白牙,中間還缺了一枚,別提多喜感。
易冬撲哧一聲笑出來,這裏的一切無論隔了多少年,再經曆的時候依舊那麼熟悉。需要自己珍惜的人和事太多,易冬想,她甚至來不及分多少時間去傷心,去懷戀上一世已經消失而這一世還尚且沒有存在過的東西。
河岸邊站著不少小孩,從四歲的到十七八歲,什麼年紀都有,湊在一塊均是來看同一個熱鬧的。
昨天河上遊的莊家戶為了引水澆灌稻田,將這河裏的水攔腰截斷了。這下遊的水從昨天就見著少,到了如今隻不過到四五歲孩子膝蓋那麼高罷了。
因為這水位低,人又多,所以家長們也沒什麼多的擔心,孩子們呼啦啦就都聚集到了這裏。
鎮上的孩子都互相認識,隻不過大得和大得玩,小的和小的玩。易冬站在毛頭身邊,和一個綁著兩股麻花辮的小姑娘說話。
小姑娘叫易菁菁,和易冬一樣的年紀,也和易冬上的一個幼兒園,兩個人是要好的。
當然,對於易冬來說,要喚起這些久遠的記憶實在有些難了。每當易菁菁說起幼兒園裏又發生什麼事啦,昨天前天或者明天,易冬一律是滿臉懵懂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