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城,楚國京都。
在秋雨朦朦裏,這京都瓊樓玉宇,雕欄玉砌間,燈火闌珊,人群流動。郢城南城門,也與其他地方不同,儼然多了一股威嚴。
暮色下,馬車隨著人流,越來越近了。終於,馬車行至城門就停了下來。駕車的小吏挽住韁繩,提醒了一聲:“公子,到了。”
車裏的人“嗯”了一聲,掀起簾子,看著這巍峨卻孤獨的古老城牆。牆上還有戰爭的痕跡,其中最為醒目的是插在那牆頭的一柄斷槍。
他低著身子,仰視著城樓,似在看著城樓上聳立的官兵,似看著那生鏽的斷槍。
青衫人長相十分清秀,隻是臉上略顯憔悴,在他掀起簾子的那一瞬,他的手腕處有著一塊醒目的疤痕。
城門立著兩個錦衣公子,他們剛見這“奇異”的馬車在城門前停住,就朝著車子走來。
年長一些的公子站在車前,張口就問:“可是丹陽葉深?”
青衫人收回目光,用長袖掩住了疤痕,而後平靜地看著二人,點了點頭。兩人年紀不大,與他相仿,那眸子中都透著屬於郢都人的傲氣,隻是年長些的更為露骨。
另一個公子聽了,道:“我家先生早已命我師兄弟二人在此等候,既然葉師傅到了,就由我二人為您帶路吧。”
他聽後,心中產生了疑惑,自己來到京都的消息,應該還沒傳開,又是誰能有這麼大的能力,率先知道自己的行程呢?
可他仍舊平靜地問道:“你家先生?那是何人?”
“先生大名我等不敢妄自稱呼,但想必葉師傅也聽過我家先生。京都大家要數燕家鬆霧、城東夫子,城西暮鴉。我家先生,居在城西。”
“你家先生是童老先生?”
兩公子見他認得,不覺麵上生光。年長些的公子抬起頭來打量著青衫人,越發覺得奇怪,道:“先生說丹陽有個說書的要來京城,還道是什麼人物,特地讓我們來接。沒想到與我們兄弟二人一般年歲。”
說書的?那小吏聽了,不覺怒從中來。每個職業都有著自己的驕傲,評書的也不例外。這兩人直接說他是個說書的,就像倡女走在路上,被人認出是倡女一樣。這是對說書人極大的羞辱。
他摁下小吏,心底也有些介懷,可臉上十分平靜:“葉深剛來郢都,不知道郢都對我們說書的是這般稱呼?葉某倒是領教了。”
他說著,又斜眼看著那城牆,“隻是暮鴉老先生德高望重,晚生粗鄙得很,哪裏有資格讓他老人家邀請。兩位公子還請回去,就說等葉某哪日夠資格了,再去拜見他。”
兩人都聽出了葉深言語中的不悅,臉色一青一白,煞是好看,見人杵在原地半晌,那年長的公子伸手過來,摁住了馬車,扯開嗓子喝到:“你個鄉巴佬,我家先生請你,那是給你麵子,你今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一旁的師弟臉色再變,迅速拉過他來,擔憂地致歉:“葉師傅,我師兄性格如此,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葉深不為所動,依舊平靜的如一潭死水。
師弟見他神情靜默,猜不出其心中所想,繼續開口說著:“現如今這郢城評書三足鼎立,葉師傅若要想在郢城少些麻煩,還是隨兄弟二人去見見我家先生。”
葉深心裏思量一陣,方才點了點頭。童老先生聲名在外,他也早就有一見的想法。
他目光在城牆上的斷槍停留了一會,忽而平靜地問起:“我聽說京都有四大家,為何你們隻提起三家?”
“城南朱家在三年前得罪了當今聖上,說了不該說的話,便被楚王軍一夜滅門,朱家一脈死傷殆盡,而今剩下的隻是朱二爺一脈,可他們的評書,已然沒了朱老先生的靈性。”
童五搖頭歎息著,朱家滅門對於京都來說是一大損失。沒了朱家的評書,這京都也就少了些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