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策午後坐在海邊的石頭上打盹,小小的身軀跟個蜷縮的小貓似的。海風一陣陣地吹,沒有涼爽隻有熾熱。
邊境之地就隻有這一處海與其他三方天地相連通,卻因為百萬年前畢方降下的天火阻隔了一切,天火不會被海水熄滅,浮動在海麵上形成結界,生生世世困著這裏的燭陰氏一族。
長策已經昏昏欲睡,忽覺一陣沁人心脾的微風,他一個激靈,從石頭上滾下來,小小的腳丫踩在沙灘上,眯縫著眼睛瞧著天海相接處,微微咧嘴,如小獸一般露出虎牙,一派戒備。
那風越來越盛,攪動著海水翻騰,此時已經不再是一陣清爽的微風,而是廣闊無垠的海麵上帶來的都是真正意義上的清涼的海風,讓人舒服得想要衝海大喊,盡情奔跑。這風吸引了不少附近的其他燭陰氏族人,都貪婪地享受這畢生都沒有幾次機會體驗得到的清涼。
隻有長策,本能地後退,他隱隱約約能感覺得到是個強大的東西來了,這風不對勁。
燭陰氏族人開始向這附近靠攏,平日裏他們可沒誰喜歡來這海灘上遭罪,此刻他們邊靠近還邊交談。
“是有神要來了吧。”
“肯定是,千年前就有過這麼一陣風。”
“什麼神老願意往咱們這破地方跑?”
……
長策茫然了片刻,神?千年前?千年前可還沒有他呢。他摸了摸額頭上血紅色的吊墜,千年前這東西讓他蘇醒,似乎就是跟當年那陣風有關?
水天相接之處,依稀有人影出現,長策好奇地去看,耳邊的海浪聲越來越大,一道修長的身影終於清晰可見。
他乘風而來,衣袂飄飛,金燦若霞光,銀發絲絲縷縷好像安安流動著讓人無法移開視線的光芒,眉目端正,眼底情愫流轉,似笑非笑,抓人心神。他手執一朵金牡丹,手指修長骨節分明,驅散了身側的天火。他是從天而降的神祇,是長策看一眼就移不開視線的魔障。
天火因他手裏的金牡丹被驅散,四竄著無法靠近那神,於是向沙灘上的燭陰氏族人奔來,眾人立刻四散逃亡,唯有一開始警惕得跟什麼一樣的長策一動不動,連眨眼都忘了,呆呆地看著那高高在上的人影,直到被灼熱的天火接連燙了幾下,他才如夢初醒,呲牙咧嘴地向山崖上的樹林跑去,同時又忍不住回頭看。
那就是……神?長策愣愣地想。
長策躲進叢林,探出頭去看,就見那神已經踩在了沙灘上,一步步不疾不徐地向他這邊走來,向著他這片叢林邁步。長策沒由來地不舒服,他就是覺得這樣超脫俗世的神不該踩在地上,他覺得這片灼人的沙灘都玷汙了他的衣角。
長策看著金衣神進了叢林,而且身後不乏好奇想跟著這位神看看他到底想幹什麼的族人,他突兀地停下了步伐,淡淡開口,波瀾不驚,“我無惡意,爾等散即可。隨後將加固魔族封印,若是傷到諸位,不妙。”
族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選擇了走散,既然是來加固封印,就不關他們什麼事,而且人家也說了,怕誤傷,這要是再不走,那不就是沒長腦子。
可惜,長策明明長了腦子,此時卻像沒長腦子一樣,他小心翼翼地跟在金衣神不遠不近的地方,得虧他還是個六七歲孩童的身型,什麼灌木叢都藏得住他,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那道金色身影,一不留神沒發現人家停了步子,一下子就暴露得多了。
“出來。”清清冷冷的聲音,長策猛地回過神,手忙腳亂地藏在一棵樹後。
空氣沉默了,長策的一顆心跳得有些快。
“樹後的,出來。”金衣神這次指名道姓。
長策眼珠轉了轉,一個打滾,軲轆到了旁邊的矮樹叢。沙沙作響的樹葉聲,也不知像是在嘲笑誰。
金衣神又沉默了片刻,繼續邁步向前走,就當長策不存在一樣。長策心底竊喜,繼續按照之前的方式跟著他,不遠不近。
直到不知道走了多久,金衣神在一塊石碑前站定,長策認得那個,聽說是什麼封印魔族的界碑,平常這裏都沒什麼族人來,石碑後麵就是一片混沌,看不清,進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