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顧繁朵打著嗬欠走出臥室,循著一陣濃鬱的香氣來到廚房門口,便看見穿著一身白衣的男子正在往剛剛烘焙好的麵包上塗抹嚼起來非常有質感的粗粒花生醬。
這種花生醬,是顧繁朵在美國留學歲月的最佳伴侶。回國後,她曾在各大商場遍尋其芳蹤,卻不可得。某日,她無意間和顧夜白提及,從那日以後,他便每個月給她寄一箱過來。
唔,這一發散思維去想,顧繁朵才悚然發覺,顧夜白已經默默地給她寄了八年的花生醬,而她已經吃完了96箱,384瓶。
而現在顧夜白開啟的是他這次帶過來的第385瓶。
真是一個好龐大的數字。
顧夜白回頭,便見穿著一身白色睡衣的女子,驚愕地看著自己平坦的小腹,不由疑惑地問,“怎麼了?”
顧繁朵笑著搖了搖頭,又歎了口氣,“哥哥,你知道嗎?你已經給我寄了整整一個八年的花生醬。”
顧夜白眨了眨眼,斂去眸底一閃而過的悲傷,轉過身去,往模具裏倒入蛋液,輕笑道:“是麼?”
顧繁朵,八年抗.戰都勝利了,而我愛了你整整三十二年,卻依然沒有勇氣問你一句,“如果我們不是親兄妹,你會不會愛上我?”哪怕是以玩笑的方式。我都不敢。
我愛的卑微,愛的絕望,愛的如履薄冰,不敢越雷池半步。不敢多跟你多呆上幾天,怕你察覺我對你懷有的特殊情愫,怕你覺得我肮髒齷齪,卻又那麼渴望每個月裏這幾天的到來。一想到可以馬上見到你,我的呼吸都在疼痛。
顧繁朵靠著門框,含笑打量前方忙碌早餐的俊秀男人。
冬日的陽光似乎總是格外的明豔大氣,兜頭蓋臉地鋪將過來,為白衣勝雪的他裹上一層淡金色的光膜,使得那本就柔和清朗的五官越發溫潤如上好的珍珠,雅致翩翩。
真是一個溫柔入骨的男人。
難怪啊,梁時時那樣的豪邁粗爽人兒也會拜倒在顧夜白的西裝褲下,死心眼地念念不忘這麼多年。
“哥,如果我告訴你,六年前,有一位影後姐姐告訴我,她喜歡你。六年後的今天,她依然還在等待你。你……會不會給她一個機會?”
不知是陽光太好,還是早起時的思維,感性駕馭了理智,顧繁朵竟以玩笑的口吻,隱晦地替梁時時探了探梁時時的口風。
而顧夜白在聽到顧繁朵的這兩句話,腦袋一片空白,甚至連菜刀切到手指頭都沒有感覺到。
是倏然的刺痛令他回過神。
顧夜白擰開水龍頭,衝去手指頭的汙血,摁住傷口,“小妹,如果你說的這人是指那位梁小姐。抱歉,我對她沒有感覺,請她不要在為我虛擲光陰了。女孩子的青春更是寶貴,就是那麼幾年。”
顧夜白的嗓音依然溫溫和和,就像那能包容萬象的湖水。然而,顧繁朵這一次卻聽得遍體生寒,不僅僅被顧夜白的話刺激到了,更因為她敏銳地感覺到了他的冷淡不悅。
傷口不深,摁了一會兒,血便止住了。顧夜白將那塊沾了血的西蘭花丟進垃圾桶,深深閉目,克製內心的憤怒和悲傷,平靜地對顧繁朵說道:“去喊安安起床吧。馬上就可以吃了。”
顧繁朵吐了吐舌頭,忙“嗯”了一聲,如蒙大赦般,落荒而逃。
顧夜白側身回眸,眸色清苦地看著那抹嬌小的倩影飄進安安的房間,腦海裏浮現二十多年前的畫麵。
那時,他們都還是青蔥少年。因為是兄妹,甚至忽略了男女有別。
有一次,他忘記了敲門,便推開了顧繁朵房間的門,入眼的畫麵,令他嗡地一聲頭就大了。
裏麵的小少女正在往身上套一件白Tee,堪堪遮住纖細如蝴蝶翅膀的***帶子,不盈一握的柳腰便暴露於明豔的日光裏。
顧夜白連呼吸都停止了,瞳孔放大,愣呆呆地看著顧繁朵將Tee拉扯平整,擋住了他的滿眼春光。
“哥,你找我什麼事兒?”
“沒,沒事兒……”
顧夜白慌不擇路地回了自己的房間,衝進了浴室,鏡子裏的自己,竟然可恥地流了鼻血。
那一晚,顧夜白的夢裏,有蒙著一層暖金色輝光的細軟的柳.腰,醒來,大汗淋漓,羞赧不已。他洗了***,返回床上,卻再也睡不著,便下了樓,去廚房找水喝。
誰知,上一秒地獄,下一秒天堂。
他路過樓下父母的房間,門沒有關緊,意外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得知自己竟非他們的親生兒子,而是已故好友的遺孤。
彼時的他才十五歲,一夜之間,情絲如江南三月,草長鶯飛,瘋漲成災。他懷揣著這個盛大的秘密,溫柔地等待著他的“小妹”情竇初開,慌亂地計劃著怎麼告訴她,其實,他對她的好,是親情,更有關愛情,而他們是可以相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