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側眸,像演電影慢鏡頭似的,緩緩壓低墨鏡,露出一雙流光四溢,靈動不可思議的秋水眸,瞥向安妮娜,臉上的笑容極豔麗也極冰冷,“是麼?”
很輕很淡的反問。
安妮娜脊背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仿佛看到一條美女蛇朝她綻放猩紅的信子……
安妮娜識相地笑了笑,尷尬地安靜下來。
剛剛見到顧繁朵的驚喜,煙消雲散;取代之的則是深深的憂慮。安妮娜的腦袋飛快運轉,揣摩:顧繁朵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難道是因為寒少歸來的關係?
也是!
如果她處在顧繁朵的位置,也不會容忍一個和自己丈夫一模一樣,卻毫無血緣關係的男人在MSE發展……
Hann的星途,凶多吉少。
顧繁朵將墨鏡推回原位,二十如一日專注形體芭蕾的她,邁著輕盈的步伐,隨同音樂總監,施施然落坐於一張真皮沙發上。
隔著淡茶色的墨鏡,顧繁朵肆無忌憚地打量那名唯一沒有被她的突然闖入而分神的男人。
這一刻演唱《Toyou》的他,沉浸在了一個人的世界裏。
那個世界裏,隻有他,隻有那個他深愛的初戀女孩。除此之外,便隻有歌詞裏唱的一直一直一直下,怎麼也不停的午夜街頭的雪。
墨鏡下的清眸變得迷茫而悠遠,腦海裏浮現多年以前從雲南回來的那個夜晚。
便是這樣的飄著小雪的深夜。
主角隻有她和那人。
那個沒有月光也沒有星光隻有雪花和路燈光的夜晚,是她最美好的回憶。
彼時,他們那樣年輕,像咿呀學語的嬰孩,看到喜歡的人兒,便吧噠吧噠眨著眼睛盯著人家,忽而,害羞地猛把小臉往媽媽身後藏,過了幾秒,又羞嗒嗒地探出頭去繼續盯著人家瞧……天真的心毫不設防,不知所措。
是的,她懷念那一晚的他們,那一晚的感情。
隻有那一晚的感情是幹淨的,不含任何雜質的。
天地之間,一派白茫茫,隻有兩顆火熱赤誠的真心。
沒有陰謀,沒有後來。
當第一縷陽光爬上窗台,當他們離開濕地公園,回到各自的家。
愛情魔法便結束了。
或許,寒子時依然喜歡著她,可同時,他也開始設計她父親。
這幾年裏,為了抵製對寒子時泛濫成災的思念,顧繁朵翻閱了寒子時留在玉蘭西苑的所有資料……以毒攻毒。
有一年,她意外地在一本C++教材書的某一頁上,發現了這樣一行淩厲的字:
“你是我最脆弱的肋骨,也是我最堅韌的鎧甲。”
她往後繼續翻,試圖尋找更多的寒子時留下的痕跡。
可惜,這一本書裏,沒有類似的有深意的字眼了。
她繼續翻找其他的書,耐性好得出奇。
裏麵卻隻有他在大學時代聽課時,做的簡潔筆記。
別無他物。
顧繁朵失望地翻開最後一本,沒想到那一本的扉頁竟也寫了一行跟教材內容無關的字。
跟她有關。
字跡特別潦草,似乎能看出書寫的人,心情特別不快活。
“顧繁朵,對不起……”
六個字,一個意味深長的省略號。
落筆的日期則是從雲南歸來的兩天後。
顧繁朵清晰地記得,她從雲南回來的第三天,父親和母親爆發了她記事以後的第一次大爭吵。母親對父親很失望,因為父親沒有聽從她的勸告,投資失利了……也就是從那天開始,她家開始走向頹敗。
“toyou,mylove,myrose,mySnowWhite……toyou……toyou……”
黑衣如魅的男人,黑眸低垂,白皙的手指撥弄琴弦,神色專注如癡。
波浪狀的藍紫色光芒籠罩著他,那畫麵美得就像有一群又一群絢麗的長尾蜉蝣從他身前不知疲倦地來來回回,旖旎而過……
“Toyou,myfaith,myfirst,myforever……toyou……”
Hann抬頭,深黑如漩渦的眸,卻如夜狼的眼,突兀地看向顧繁朵所在的方向……似盯住了獵物,精光熠熠。
一道電流順著脊椎骨竄遍全身,顧繁朵的心顫了顫……
這時,妖魅的藍紫光暈裏,男人清冷淡漠的麵龐如土地龜裂,朝顧繁朵綻放曇花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