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無意間抬眸,正看見姬長悅撥開人群,一步一步向著坐在最上方的蒼翎越走去。
少女紅唇勾起惑人的淺笑,眼神好似勾魂,赤赤的想要占有的感覺絲毫不掩,她在眾人的注視下,一步步逼近蒼翎越。
楚辭下意識坐直了身子,一眨不眨盯著眼前的動靜,掩在袖中的手已經扣了一枚細長的銀針蓄勢待發--任何接近蒼翎越的人,都可能有危險--不過在她此刻看來,姬長悅就沒安好心。
姬長悅這時已經來到了蒼翎越麵前,她慢慢蹲下去,雙手扶著蒼翎越麵前的桌案,抬頭用那勾魂的眼神看著他,纖手端起案上的酒杯遞過去,嬌聲道:“陛下,可否給悅兒這個麵子?”
此刻樂聲已停,所有人都靜靜看著這兒,男人們大多都帶著豔羨的目光看著這畫麵,姬長寧也靜靜看著--這一刻很關鍵,蒼翎越是否接下那一杯酒,就代表了他是否接受姬長悅這個人。
楚辭看姬長悅刻意擺出的姿態,和她胸前呼之欲出的,不禁極小聲地低哼:“低俗。”這一聲極小,小到,除了楚大萌讚同地點頭,隻有她前方的蒼翎越聽到。
他忽然一笑。
漆黑如墨的天上掛著皎潔明月,地上四周燃著橘紅火把,端坐在高台之上的美人皇帝穿著一身暗紫色衣袍,修長玉指拂過豔紅唇角,微微一笑。
這一刻,似有桃花在他眸中盛開,令他麵前看傻了的妖豔女子都失了顏色,端著酒杯的手也不禁微微一晃,些許酒液灑出來。
這時,蒼翎越悠悠開口:“朕不喝經他人之手的酒。”
短短一句話,不僅是極端的警惕,也是極端的冷漠,一下子就把少女的心思抹殺。
眾人聽那涼薄的一句聽得一驚,就見姬長悅身形一晃臉色蒼白,甚至來不及請辭,撂下酒杯站起來慌慌張張就跑了出去,眸中似乎閃爍著淚光。
“嘖,小鮑主玻璃心碎了呢。”楚辭輕笑,將自己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蒼翎越似乎無意往她這邊掃了一眼,而後他側頭對身旁侍候的六福說:“給朕換新的酒樽來。”
這話說完,已經是無法再議的語氣。
楚辭注意到,姬長寧神色倒是沒怎麼變,隻是客氣說一句:“既然陛下不喜歡,那咱們容後再議,現在,還是不要掃了興繼續宴席才好。”
聽語氣是還不死心,楚辭聽的無所謂,眾大臣倒是鬆了口氣--現在兩國關係正是緊張,他們還擔心自家皇帝這麼毫不客氣駁了人家麵子,現在看人家不計較便也放心了。
宴席繼續,還是有歌舞樂聲,不過這次是景國這邊的大臣們準備的。
沒一會兒眾人就恢複了玩樂的狀態,一片熱鬧中,蒼翎越忽然側頭對楚辭說:“你討厭她?”
楚辭聽明白他的意思,答道:“陛下喜歡最重要,何必問臣。”
蒼翎越看著楚辭滿不在乎的神色微微皺眉,他啟唇,似乎是還想再說些什麼,這時卻忽然聽見外麵的人高聲稟報道:
“左相到!”
楚辭心裏一驚,這才明白,原來那個空著的位子不是給寧懾空準備的,是顧笙歌!
她還在心驚,畢竟那位置離她很近,不過是幾步的距離,如果顧笙歌真的在這兒坐下了,那她該如何應對這眼前的尷尬?
這時,梨花白袍的男子已經款款走入。
那人一身一塵不染的白袍,從月色下,喧囂中,塵埃地,寂靜無聲走來。衣帶當風仿若謫仙,他不染纖塵不怒不喜,清俊至極的麵容無波無瀾,就這麼從從容容從人群中走進來。
本來還在喧囂熱鬧的場地忽然靜下來,樂聲停了,還在跳舞的舞姬也停了,原本在場地中央的歌姬舞姬全都站起來退避兩旁,低下想要仰視卻不敢多看的頭顱。
除了高居上座的蒼翎越和不為所動的姬長寧,所有人都站起來恭迎左相。
顧笙歌已經步入,他給蒼翎越行禮,“臣顧笙歌來遲,還請陛下和洛太子諒解。”他看著蒼翎越,可那目光卻似有若無掃過楚辭。
楚辭坐在那兒如坐針氈,這是她自與顧笙歌決裂後第一次跟他見麵,雖然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可免不了還是有些緊張不安。
顧笙歌還在說著什麼,似乎在歡迎姬長寧的到來,又在陳述西北那邊的情況,可楚辭依舊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了。
她的手拿著勺子,無意識地攪動著碗裏的湯,湯汁全都灑出來都沒看到,一個勁地低著頭看著桌子發呆。
好容易顧笙歌說完落了座,宴席繼續,楚辭立刻對蒼翎越小聲說道:“陛下,臣要小解!”
說完,她逃也似的站起來從暗處悄然離開,將身後蒼翎越沉下來的目光拋下。
歌舞依舊,沒人注意到離開了一個不起眼的楚辭。
她走到外麵,走到暗處,剛剛站定,卻忽然聽到身後一聲輕喚:
“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