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泉雖知自己已經中毒,不可妄動真力,但麵對扈不可霸道必殺的一劍,他已別無選擇,惟有揮劍迎上。
雙劍倏然相接,爆出驚人聲響。
一聲悶哼,姬泉的劍脫手而飛。
驚駭之下,他立即反身倒掠。
身形甫起,一道金色的光弧猶如一抹不可抗拒的咒念般劃空而至,其速之快,已可追回流逝的時光。
好利索的手法,可謂狠辣至極。
古治怒喝一聲,向扈不可踏步欺去!
他看似與常人一樣緩緩舉步,其速卻快不可言,所迸發的絕世高手的氣勁,更是將擋於他和扈不可之間的桌席震飛出去。
刹那間,古治已跨越了數丈距離,逼近扈不可,沉聲道:“你不是扈不可!”
說話間,他已揮掌疾拍向扈不可的前胸。
“老匹夫竟敢在中毒後空手對我?”
扈不可怪笑一聲,那道金色劍芒在觸及姬泉之體時,突然暴熾而回,劍掃虛空之聲驚心動魄,縱是古治的武功已臻登峰造極之境,竟也無法破開對方強橫無匹的劍盾,其攻勢立時被阻。
扈不可得勢不饒人,一聲長嘯,金色劍芒閃掣縱橫,竟在虛空中組成了一柄奇大無比的金色虛形之劍,巨大的虛幻之劍以洞穿萬物之勢向古治狂攻而至。
這絕非世人所知的金劍門門主扈不可所能企及的劍道修為。
古治不得不以他名動江湖的兵器——戰筆迎戰。
戰筆疾顫,立時幻影無數,以鋪天蓋地之勢,傾灑而出,刹那間,方圓數丈之內已被古治的戰筆攪起的勁氣所充斥,空氣頓時仿若變得稀薄了。
正是“戰筆十式”中的“沙場秋點兵”!
一招甫出,頓時讓人猶如置身萬馬齊嘶、刀槍林立的沙場之上。
古治自知身已中毒,不可久戰,故甫一出手,便全力出擊,但求在毒素蔓延之前擊敗對手。
兩大驚世強招悍然相接,金鐵交鳴聲猶如暴風驟雨般在夜空中響起,勁氣四溢,竟將附近的人衝擊得站立不穩。
扈不可與古治同時被強大的氣勁震得倒掠而退。
古治腳下一錯,立時將後退之勢消於無形,同時身形再起,如一團飛旋的勁風,以扈不可為中心閃掣如電,戰筆以神鬼莫測之勢洶湧狂戳。刹那間,扈不可的身形已淹沒於漫天筆影之中。
正是“戰筆十式”中攻擊力極強的一式“十麵埋伏”!
此招一出,扈不可猶如身陷重重包圍,伏敵四出,防不勝防。但他並無懼意,一聲長嘯,立時將自身功力催至極限,一道道金色的光弧如狂怒的驚龍,在漫天戰筆中翻騰飛躍,欲脫困而出。
古治除五年前與幽求一戰外,已多年未曾出手對敵,心性本已淡泊,今日甫一出手,便遇到如此強勁之敵,頓時激起了他心中沉寂多年的戰意!他自恃自身功力已浩瀚如海,當下心中拿定主意,要在出招對敵的同時將毒素借機排出,故他雖以一式高深莫測的“十麵埋伏”將扈不可困住,卻並不急於收縮招式控製的範圍,從而對扈不可形成足以致命的夾擊,而是借飛速閃掠飛旋之際,以虛幻之擊牽製扈不可,暗中卻催運內家真力強行逼毒。
“十裏埋伏”一出,就可對敵人形成一個不同方位、角度的攻擊,但這十個方位可以全是虛攻,亦可部分虛攻部分實擊,其最高境界就是憑借曠世內力與絕世身法,在一招之際,自十個不同的方位向對手悉數發起有效而致命的攻擊。
以古治的內力修為,雖然可以達到最高境界,但在毒氣尚未排出的時候施展出來,勢必會因虛耗真力過甚,而導致毒氣攻心。若是一擊而不能得手,扈不可借機反撲,後果堪憂。
扈不可似也窺破了古治的計謀,哈哈一笑,道:“想將體內毒氣逼出?嘿嘿……你會為此而付出代價!”
在古治這等絕世高手的攻擊下扈不可仍能說出話來,足見其修為之高,已遠在其他趕赴洛陽劍會的諸門派掌門人之上。
話剛說完,扈不可一聲暴喝,刹那間,萬道金光猶如旭日破雲,自漫天戰筆的重重圍困中破出。
古治略有輕敵之心,竟給了對手可趁之機,一式曠世絕招“十麵埋伏”頓時被完全擊潰。
扈不可破招而出,沒有絲毫停滯,立即還以顏色,金劍以滅天絕地之勢向古治狂卷而至,招式猶如滔滔江河,綿綿不絕!扈不可之所以如此一番不惜大耗真力的狂攻,無疑是不欲給古治回氣之機,以引得對方毒氣攻心。
一番搶攻後,“哧”地一聲,古治的戰筆劃過扈不可的後背,拉出一道長長的血槽。
古治正待趁勢而進,以擴大戰果,倏覺內息一亂,五內猶如有一隻無形的魔爪狠狠抓揉著,劇痛之下,招式頓時一緩。
扈不可如何會錯過如此良機?立時閃電般欺身而進,劍勢之快之強,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境界。
古治避無可避,惟有全力封擋。
“當”地一聲暴響,古治全力一擊之下,竟顯得力不從心,腳下一個踉蹌,步伐頓時有些虛浮。
扈不可狂笑一聲,金劍挾著一股淩厲勁風,以一往無回之勢向古治長驅而進。
“當!”
一聲暴響,古治強自封擋一招,立覺右臂又痛又麻,手中的戰筆猶如突然有了靈性,幾乎無法把持。
古治心中一凜,立時明白毒氣已在體內全麵散開。就在此時,隻聽得一個年輕而沉穩的聲音道:“老前輩,這人就交由我來對付!”
初聞此聲時,說話者尚在數丈開外,話聲未落,一個人影已飄然而至,快如鬼魅,一道近乎完美無缺的劍弧橫空而出,正好擋住了扈不可勢在必得的最後一擊。
兩劍甫一相觸,扈不可便覺對方的長劍在一壓之下倏然彈起,幻作一抹淡淡的幽光,撲麵而至,劍氣森寒,使人壓力大增。
扈不可功虧一簣,心中狂怒,立即挺劍橫封,劍勢如虹,無形劍氣立時在他周身組成一道堅不可摧的氣牆,與此同時,扈不可已斜斜掠出。
身形甫定,他終於看清出手之人是範離憎!
此時,整個笑菊苑已殺聲震天,布署在笑菊苑四周的人,除廣場中的二十名年輕劍手外,其餘的人皆是闌蝶的人,他們見暗雪樓這邊有變故,正待馳援時,突然自洛陽城的街街巷巷中閃現出數以百計身著黑衣的人,他們以驚人的默契,齊齊向笑菊苑攻至,頓時給闌蝶的人造成極大的衝擊。黑衣人不但人數占優,而且其武功亦比闌蝶的人略勝一籌。很快,闌蝶的人不得不縮短戰線、縮小防守範圍苦苦支撐,饒是如此,仍是岌岌可危,死傷慘重。
而廣場內卻又是另一番景象,二十名年輕劍手圍攻闌蝶,被牧野棲擋住。牧野棲雖是以一敵眾,卻並未露出敗象,不過在短時間內亦不能脫身。
太叔斷楚能在舉手投足間擊敗太極劍派掌門人羅琵琶,其劍法之高明精絕可見一斑,但當她與南宗相戰時,雖略處上風,一時卻也無法取勝。南宗伺機在地上拾得一柄利劍後,太叔斷楚更難在短時間內取勝。
她自知祖父太叔岱宗當年突然在洛陽劍會前暴亡,的確是因為有人暗害所致。所以她此刻一心要製住南宗,以便從他口中了解更多的真相,沒想到南宗非但身懷武學,而且其武功竟高明至此。太叔斷楚又驚又怒,出招一招狠似一招,無奈南宗的防守可謂滴水不漏,一時間,太叔斷楚亦難奈其何。
正當此時,忽聽得羊孽在一側道:“姑娘,讓老夫助你一臂之力!”
未等太叔斷楚回答,南宗已道:“若是武林中人知道你羊孽與一個小姑娘聯手,隻怕會大損你的身分!”
“對付你這種人根本無須講什麼身分規矩!”羊孽話畢,已揮劍而上。
太叔斷楚雖然生性冷僻,但此戰關係到能否解開祖父被害及逍遙門被滅之謎,因此對羊孽的出手倒並無拒絕之意。
羊孽劍勢辛辣詭異,劍劃虛空,發出奇異的破空之聲,劍未至,已有先聲奪人之勢。
太叔斷楚得他援手,信心倍僧,亦於同一時間攻出淩厲一劍,一劍之下,仿若有飛天遁地之能,神鬼莫測。
在兩大劍道高手的強招即將及身之時,南宗的臉上忽然有了一種絕不該有的表情。
他的臉上竟浮現出了一抹笑意。
一抹陰謀得逞的笑意!
巢湖。
夜幕低垂,湖麵如鏡。
萬籟俱寂,偶爾有覓食的小魚破水而出,其破水之聲竟也清晰可聞。
寬闊的巢湖湖麵上,隻有一處燈光。
那就是水姬、水筱笑所在的那艘遊船上的燈火。
燈光由遊船中央的帳篷內透出,顯得朦朧柔和,與這幽幽夜景相得益彰。
水姬走出帷帳,立於船頭,晚風輕輕撫弄著她的裙角、秀發,使那完美無缺的身體線條展露無遺。她的薄衫在風中飛揚,讓人恍惚間感到她隨時會乘風飄去一般。
足以醉倒任何人的幽幽清香自她的身上飄散開來,沁人心脾,一時間湖中夜色似乎亦因她而更顯旖旎!
水筱笑立在她身後的數丈開外,為其風采所深深折服,她忍不住由衷地讚道:“師父,你今日之美,比起十數年前,竟有增無減。當年江湖中人將師父列入武林十大美女高手之首,實是有誤。”
水姬頗有些意外地“哦”了一聲,轉身道:“依你之見,為師不應列於首位?”
水筱笑竟點了點頭,道:“師父的神韻容貌,已超凡脫俗,列於由武林中人評說的美女高手之首,亦是不妥。”
水姬淡淡一笑,她心知水筱笑所言並非奉承討好的話,隻是這樣的話她已聽得太多,早已淡漠了。
她的目光又投向了蒼茫的湖麵上,默然無語。
忽地,她的心中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感觸,心中默默地忖道:“今夜,你在哪裏?三十多年過去了,我竟仍未能忘記你!世人縱是以千言萬語讚美我,亦不及你多看我一眼……”
她不由幽幽一歎。
她的歎息聲,竟也有種異樣的魅力,讓人不由為她之憂而憂……
水筱笑心中一動,正待開口,忽聽得水姬緩聲道:“信使的人以水族特有的響箭傳出了警訊,已有強敵在十裏之內了!”
說完,她的目光投向了遙不可及的遠方。
水筱笑卻未聽到任何聲音,但她知道師父所言絕對不假,隻是自己的修為比及師父相距甚遠,因此無法聽到。
水筱笑沉吟道:“會不會是……白辰?”
“但願是他!”水姬淡然道。頓了頓,她似乎又想起了什麼,接著道:“今日可是九九重陽?”
“是。”水筱笑道。
水姬喃喃自語道:“九九重陽……洛陽劍會……不知洛陽劍會那邊情形如何了?”
水筱笑道:“依照師父的囑咐,水族在洛陽城隻安插了少量人馬,由依衣負責。若無意外情況,她們隻會關注事情進展,絕不會涉足其中。”
水姬微微點頭,道:“因為幽求的緣故,對洛陽劍會最為關注的無疑是風宮。正盟及其它勢力對此亦有所知,倒不如讓他們在洛陽劍會一較高下。風宮玄流明知水族乃水域的主人,卻仍在東海建立行宮,讓他們在洛陽劍會吃點苦頭,倒也可出我心中惡氣……”
話未說完,一聲尖銳淒厲的嘯聲打破了夜的沉寂,讓人心神俱震。
水筱笑低聲道:“師父……”
水姬蛾眉微蹙,沉聲道:“來得好快!”
此尖嘯聲亦是由水族特有的響箭所發,隻是這次已是自一裏外的岸邊傳來。
不用水姬吩咐,遊船上的燈火立時被齊齊熄滅,與此同時,水族中人已以驚人的速度迅速將遊船重新分成四艘小船,那頂帷帳亦被分成四部分,猶如變戲法般成了四艘小船的艙篷。
水筱笑適時道:“師父,船頭風大,請進艙歇息吧。”
水姬道:“也好。”頓了頓,又道:“如果來者真是白辰,他的修為似乎比你所說的要高明一些,不可太過大意。記住,隻許活捉!”
水筱笑道:“是,師父。”
水姬進入了船艙,水筱笑立即躍上另一艘小船,水姬所在的船便向湖心深處劃去了。
在她們看來,隻要能將白辰引來就預示著大局已定,實在無須水姬親自過問此事。一個連魚雙淚都可以製住的人,即使武功有所進展,亦絕不會太過高明。
剩下的三艘小船亦慢慢散開。
就在這時,離水族船隻大概有一裏左右的湖南岸那邊傳來了驚人的水聲,借著淡淡的星月,隱約可見一艘小舟向這邊疾速而來。其速之快,讓人心驚!即使水族中人皆有他人無法企及的水上功夫,見此情景亦暗自一凜。
但見那艘小舟猶如驚龍破水,飛速逼近,雖然雙方相隔尚頗遠,但這邊的水族中人心中卻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壓力。
一名彪形大漢忍不住向水筱笑道:“小姐,要不要布水陣?”他是魚姓水族人,地位在水姓族人之下。
水筱笑不滿地“哼”了一聲,道:“又並非大軍壓境,何必布水陣?”
所謂水陣,是指在水下布置拖網、拖鉤、攔江鐵索之類的舉措,在水戰中極為有效。
水筱笑在水族中職位雖不很高,但她是族王水姬的弟子,加之其生性冷酷,而且極富心計,因此水族中人皆對她頗為忌憚,受她嗬斥。那彪形大漢臉色微變,惶然陪笑道:“有小姐在此押陣,自然不會有失……”
水筱笑卻並未留意他在說什麼,因為這時那艘小舟已逼進到十數丈開外,已可看清小舟上僅有一人,手持一根木槳,屹立如山。木槳隻奮力一劃,就可助小舟滑前數丈距離!其速之快,令人難以接受,但那人卻仍是穩如山嶽,他身上的鬥篷迎風疾進而獵獵飛揚。
水族的三艘船隻立即齊齊調轉方向,打橫對著那艘快舟駛來的方向,如此一來,縱使有波浪起伏影響,亦難將三艘船隻傾覆。水族中人在水上的經驗極為豐富,雙方尚未交手,已首先占了有利位置。
三艘小船尚未完全調轉,那艘如箭般向求死穀射來的小舟已自三艘船之間的空隙中穿插而過。
似乎那人根本沒有意識到有三艘船隻正對他虎視眈眈。
或者,他對此根本毫不在意?
小舟自水族的船隻之間飛速穿過,因為船速太快,船頭破開水麵時掀起了巨大的水浪,湖麵如同被一柄利刃狠狠劈開。
滔天水花有不少濺至水族的船隻上,更有幾人避之不及,衣衫已被濺濕。
這對生於水、長於水的水族中人而言,無疑是奇恥大辱!潑濺於他們身上的水激起了眾人心中的衝天怒焰。對他們而言,在水中如此肆無忌憚、橫衝直撞的應該是水族中人。
有幾人掄起飛爪,就要向對方的小舟上擲去,以便將之擒住,卻被水筱笑的目光攔阻了。
水筱笑振聲道:“墨東風的女兒在此,朋友難道不想見她?”
話音剛落,便見那人手中木槳猛地插入水中,倏然反推一槳。
“哢嚓”一聲,木槳攔腰斷開。
但這力道驚人的反扳一槳,竟將小舟快捷如箭的去勢生生止住。
隻是小舟兩側受力不均,在水麵飛速旋轉。
那人沉喝一聲,腳下暗勁一吐,一股強大的反旋之力立時湧出,小舟終於真正地靜止不動。
由極動化為極靜,僅在舉手投足間。此人甫一出手,就讓水族中人看得驚愕不已。
一開始水族中人之所以滅去燈火,就是擔心對手在發現有人潛伏湖上時不肯靠近。此時雙方已近在咫尺,不必有此顧慮,當下三艘船隻立時將那小舟團團圍於核心,同時把燈火重新點燃。
——第三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