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刀訣風雲(1 / 3)

第十九章刀訣風雲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響過,斷壁的一個缺口處出現了三個人影,雖是在夜裏,但仍可以看出走在中間的是個年老婦人!

年輕女孩呆了呆,突然失聲呼道:“娘!”

正要撲過去,隻聽得兩聲錚響,兩把寒芒如水的刀已架在了老嫗的頸上!

女孩的身形立即凝住不動了!

老婦人嘶啞著聲音道:“是阿雪嗎?”——她正是曾以一招刀法傷了範離憎的老婦人!但她又怎會被人捉拿住,而在這兒出現?

阿雪道:“是,娘,你千萬不要交出刀訣,隻要你一日不交出刀訣,他們就一日不敢殺你!”

高大偉岸的男子冷笑一聲,道:“她可以不要性命,難道她連自己惟一的女兒之性命也可以不要嗎?要想母女二人雙雙保全性命,隻有應允我的要求,為我辦妥一件事。”

老婦人沉默了一陣子,忽然道:“我終於明白了你的身分!”

“哦,不妨說說?”

那婦人緩緩地道:“你一定是牧——野——靜——風!”

他怎麼可能是牧野靜風?牧野靜風身為風宮宮主,怎麼會暗中救走寒掠扣押的人?

但高大偉岸的男子卻沉聲道:“不錯,我就是牧野靜風!你能猜出我的身分,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那婦人嘶聲怪笑,笑罷方道:“我隱匿江湖十數年,你還能找到我,豈非一樣出乎我的意料?”

阿雪不曾料到眼前的人會是讓江湖中人聞之動容的牧野靜風,一時之間心思如潮,神情恍惚!

如今的牧野靜風,已是一呼而萬應,等閑之人根本沒有機會正視他,隻能或敬或畏或恨地遠遠望著他。牧野靜風咳嗽一聲,整個江湖都將為之一震!

那婦人道:“其實從知道你成了風宮宮主之日起,我就猜到終有一天,你會找到我的。”

牧野靜風道:“刀訣本就應當歸屬於我,我隻是在十幾年後方取回本就屬於我自己的東西而已!”

婦人怪笑一聲:“風宮宮主做任何事情都是不需要理由的,因為他的勢力就是最充分的理由!牧野靜風,你要從我這樣一個瞎老婆子身上拿走什麼,還不是探囊取物一般容易?又何必這麼勞師動眾?”言語間隱有譏諷之意。

牧野靜風不以為然地一笑,道:“你又何必自稱瞎老婆子?十五年前,你可謂是有著傾城之貌!”

婦人身子劇震,心中如遭重錘一擊,一陣絞心之痛!

良久,她方淒聲怪笑道:“那個千嬌百媚的段眉早已死了,如今活在世間的不過是個又醜又怪的瞎老婆子!”

原來,這婦人竟是段眉,霸天城老城主的兩名弟子之一!

十五年前的段眉的確是有傾城之貌,千嬌而百媚,不知多少霸天城弟子為之魂牽夢縈!

為何十五年時光,會讓一個嬌豔不可尤物的女子突然變成一個雙目失明、又醜又怪的老嫗?

霸天城瓦解後,段眉有著怎樣一段經曆,才使她有如此驚人的變化?

牧野靜風緩緩轉身,背向段眉,道:“如果你不希望你女兒重蹈你的覆轍,就應該一切聽從我的吩咐!”

段眉沉默良久,終於緩緩點頭。

寒掠正待離開小鎮時,忽然接到牧野靜風的飛鴿傳書,要他原地待命,明日一早,他將親自前來查尋刀訣的下落!

婁射日大吃一驚,惶然道:“寒老,我們是否速速回複,就說那丫頭已被人救走?”

寒掠沉吟了半晌,輕歎一聲,道:“不可,此事太過蹊蹺,飛鴿傳書隻怕解釋不清,可能會讓宮主起疑,我們就在此等候宮主到來吧。”

當天夜裏,白辰獨睡一間屋子,因為傷勢頗重,他早早便上床歇息了。

而寒掠與婁射日因為擔心明日不知該如何向牧野靜風解釋今夜所發生的事,一夜輾轉,到了後半夜,方漸漸睡去。

誰知堪堪入睡,突然聽得外麵有人大呼:“失火了!”二人一驚而起,向窗外望去,隻見西側一道火光衝天而起!

婁射日按捺不住,就要衝出屋去,卻被寒掠喝住,他冷笑道:“這多半是有人故伎重演,要使調虎離山之計,否則怎麼偏偏現在失火?”

聽得此言,婁射日便按捺性子,不再理會,隻聽外麵的火焰吞吐聲,人們的奔走呼叫聲響成一片,過了半個多時辰,方漸漸平息下來!

婁射日見火勢已滅,不由暗自佩服寒掠的鎮定。

第二天清晨,婁射日再次被異常響聲所驚醒!

他凝神一聽,立即判斷出是馬蹄紛遝聲,而且是自四麵八方齊湧而至,氣勢之強,讓人心驚!

婁射日心中一動,暗忖道:“是宮主親臨此地了!”

果然,隻聽得一個高亢的聲音倏然響起:“鎮民們聽著,風宮宮主駕臨鎮上,任何人不得走上街頭,不得離鎮,不得喧嘩,不得滋事,否則格殺勿論!”

聲音自西而來,經過此屋附近,複又向東而去,如同一陣旋風卷過!

馬蹄聲迅速逼近,整個鎮子在如風雷般的馬蹄聲中微微顫栗!

幾聲馬嘶、幾聲驚呼之後,整個鎮子突然一下子靜了下來,仿佛所有的生命在那一瞬間齊齊消失!

然後便聽得一個渾厚的聲音在鎮子上空響起:“寒老何在?宮主即刻要見你!”

聲音似乎並不甚響,卻已傳遍了鎮子的每一個角落,足見此人內力之深厚!

寒掠輕聲道:“此人定是近些日子地位不斷攀升的都陵,宮主對他極為寵信!”

婁射日道:“他們這些年輕一輩之人怎比得上風宮四老德高望重?我婁射日心中就頗為不服!”

風宮四老手下各有三名殿主,婁射日是半個月前方被寒掠提升為殿主的,寒掠這次帶他來此,是想借此機會讓婁射日立下一功,以使他的晉升名正言順。在寒掠看來,奪刀訣之事應是十拿九穩,沒想到結果卻節外生枝。

寒掠看了他一眼,隨即清咳一聲,以渾厚無匹的內家真力吐聲道:“寒掠在此恭迎宮主!”

一個清朗的聲音遙遙傳來:“寒老奔勞一夜,辛苦了!”

寒掠忙道:“為宮主效命,是寒掠之榮幸,隻是……”

“哈哈哈,寒老倒與我客氣起來了!我這便與你一道查問刀訣下落!”

寒掠本待說出昨夜變故,卻被牧野靜風笑聲打斷,他轉念一想,忖道:“這種事情,還是當麵向宮主解釋為妙!”

這幾年來,牧野靜風在風宮中的地位日益尊崇,相形之下,他們風宮四老已不再能如最初那樣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了。

牧野靜風與寒掠相隔甚遠,對答間卻有如耳語,婁射日聽得瞠目結舌!

當下兩人在屋中靜候牧野靜風的到來。

這時,白辰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寒老,屬下能否與寒老一同候迎宮主?”

寒掠道:“你進來吧!”

白辰推門而入,他的臉色依舊蒼白如紙,行走時腳步有些虛浮,他走到一個角落裏,恭然肅立。

婁射日心中忿然道:“如果不是白辰這小子誤事,我們早將那老婆子與小丫頭一道擒獲,又怎會如此糟糕?”當下暗自決定到時無論如何也得在宮主麵前告白辰一狀,讓他也吃些苦頭。

婁射日雖然已是殿主,但白辰平日一直追隨寒掠,不歸屬任何分殿,故婁射日對白辰雖然有不平之心,卻也無可奈何。

不過片刻,一陣有力的腳步聲響起,隨即聽得一聲朗笑,一個高大偉岸的身軀出現在正門前!

來者雙肩寬闊,麵容俊朗,雖然有一道自上而下貫穿麵部的疤痕,卻掩不住他的不世氣概,反倒更顯其淩然霸氣!

此人正是牧野靜風!

他腰間所佩兵器乃千古神兵破日劍與碎月刀合二為一而成的“伊人刀”!

他的身後有一女子,三旬有餘,頗具風韻,眉目間卻有絲掩飾不住的淡淡憂鬱。

她正是葉飛飛!

三年前,她已成為宮主夫人。

成為牧野靜風的妻子,葉飛飛竟分辨不出自己的感覺究竟是喜是悲。

也許,該說是“含著淚的笑”?

葉飛飛甫一進屋,目光就落在了角落裏的白辰身上。

從某種意義上說,她與白辰是同病相憐的,她與他不得不屈從於風宮!

但白辰五年來所發生的變化讓葉飛飛甚為寒心!雖然她極少有機會見到白辰,但她從別人口中能不時了解到白辰的情況。

據說白辰日漸頹廢而不思進取,在他十二歲那年就學會了喝酒,而且時常喝得酣然大醉;十四歲那年,就有人見到他悄然出入青樓、賭場!為此,白辰常常誤事!

若是換了尋常風宮屬眾,他就是有十個腦袋,也早已被砍了,但不知為何,寒掠一直不重責他,對他的放浪形骸,多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白辰與葉飛飛的目光一觸即分,頭垂得更低。

他是否覺得愧於麵對葉飛飛?愧對為救他而舍命的蒙敏?

與牧野靜風一同進來的還有兩人,一個是風宮四老中的禹詩,另一人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英氣逼人,神色冷峻——此人正是近些日子倍受牧野靜風器重的都陵!

都陵是風宮吞並黃河下遊最大的黑道勢力“獨霸盟”時歸附風宮的,“獨霸盟”盟主宗獨霸共有六名弟子,據說以第四名弟子修為最高,其武功已“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使得一手淩厲之左手劍法,更兼處事冷靜,頗受宗獨霸器重。當時風宮以血火老怪為首攻襲“獨霸盟”,連闖三道關卡,勢如破竹,直到第四道關卡,攻勢方被所阻!

守住第四道關卡的人正是宗獨霸的第四弟子都陵!

血火老怪連番攻打,卻五戰五敗,最後隻得向牧野靜風求援,牧野靜風當即派炎越馳援,同時下了死令:都陵此人隻可活捉!

其時,牧野靜風雖未與都陵謀麵,卻已斷定他必是可用之才!

後來的事實證明了牧野靜風的判斷是極為準確的,都陵歸附風宮後,其武功可能不是同輩人中最高的,但為風宮所立下的功勞卻遠非同輩人能夠比及!

牧野靜風徑直走向堂上北麵正中央的太師椅,穩穩坐下,雙目環掃眾人,這才道:“寒老,讓你取的刀訣乃我師祖所創、所載刀法,天下無一可比,可惜後來卻落到了霸天城城主範書手中,範賊最後雖然被我誅殺,但刀訣卻不知所蹤,不想十五年後的今日,我終於有機會再目睹刀訣!哈哈哈……寒老,這一次你的功勞可不小!”

牧野靜風的心情似乎頗為愉悅。

他的心情越好,寒掠就越顯得忐忑不安,未等他開口,牧野靜風已先道:“那母女二人何在?”

寒掠再也不能沉默,他忙道:“回稟宮主,那母女二人都……都不在屬下手中。”

牧野靜風神色一變,失聲道:“怎會如此?昨夜你飛鴿傳書於我,不是說已被你擒得一人?”

寒掠道:“屬下的確曾擒得一人,但後來竟被一來曆不明的高手劫救而走!”

聽到這兒,都陵、禹詩神色皆有所變,葉飛飛卻是神情如舊,她對風宮的諸般事宜本就漠不關心,她甚至已弄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還活著。或者說,她甚至弄不明白自己是否還活著。

許多時候,她會隱隱覺得自己已麵目全非,原來剛烈大膽的葉飛飛早已不複存在,剩下的隻有一具靈魂出竅的行屍走肉而已。

那一對母女在不在寒掠手上,與她又有什麼關係?

婁射日已冷汗涔涔!

牧野靜風緩緩起身,沉聲道:“難道你竟無法從他的武功上判斷其身分來曆?”

寒掠愧然道:“屬下並未與此人交手。”

牧野靜風歎了一口氣,道:“昨夜為何不將此事從速稟報於我?”

寒掠遲疑著道:“這……”

牧野靜風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罷了,罷了,你先將昨夜所發生的事細說一遍!”

寒掠應了一聲:“是!”略略定神,這才將來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一敘說出來。越往下說,寒掠心中越是覺得惴惴不安,因為他忽然發現昨夜所發生的事,多半是不合情理的:有什麼樣的高手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格殺三名風宮頂尖高手而不發出一點聲音?白辰犯了大錯,寒掠為何不加以懲罰?兩個武功極高的少年同時出現,是否太湊巧了?

如此多的“不合情理”之事同時出現,那麼任誰也會對寒掠所說之話的真實性產生懷疑!

一側的婁射日的衣衫竟已被冷汗濕透!

聽罷,牧野靜風歎息一聲,淡淡地道:“寒老大概是覺得本宮主所要的刀訣是無甚重要的東西吧?”

寒掠聽出牧野靜風語意不善,急忙道:“屬下不敢!屬下自知有錯,甘願受宮主任何懲罰!”

牧野靜風苦笑了一下,道:“風宮上下誰人不知風宮四老勞苦功高?我怎能為區區刀訣而責怪寒老?”

寒掠一時竟無法摸透牧野靜風的心思。

牧野靜風道:“還是先看一看幾名死難的弟子,但願能發現其中端倪。”

婁射日心中鬆了口氣,暗忖道:“待宮主見了對方手段之可怕時,自會對我等原諒一二!”當下他趕緊恭聲道:“讓屬下為宮主引路!”

牧野靜風“嗯”了一聲,似乎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你是寒老新提任的婁殿主?”

婁射日見牧野靜風竟知曉他,一時倍感榮幸,忙道:“屬下正是婁射日!”

禹詩聲色未動,心中卻已轉念:“愚貨!你怎能如此回答?聽起來倒好像你這殿主是寒老的私臣一般!”他掃了寒掠一眼,發現寒掠的神色果然很不好看。

婁射日卻兀自未知,恭恭敬敬地將牧野靜風迎向昨夜關押阿雪的屋子,一行人緊隨其後。

走至屋外,便可見鎮子四周皆有刀槍寒芒閃動,主要的路口處更有風宮弟子嚴加把守,刀出鞘、箭在弦——整個鎮子已被風宮屬眾牢牢控製!

婁射日“吱呀”一聲推開那間民舍的門,道:“宮主,昨夜那年輕女子就是關押在此,有四位風宮死士中的好手嚴加看管……”倏地,他的聲音戛然而止,臉上神情仿若被人重重砍了一刀,全然僵硬,顯得甚為可笑!

屋子裏的三具屍體竟已不翼而飛!

寒掠心中忽然掠過一絲寒意,他隱隱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這是他數十年來在江湖風風雨雨中曆煉出來的、超越常人的判斷力!如同一匹老狼,它隨時能察覺到潛在的危險,並迅速做出反應!

婁射日的舌頭像是短了一截,他嗑嗑巴巴地道:“奇怪……昨夜屍體還好端端地在這兒……”

牧野靜風的目光冷如千年冰霜!

他寒聲道:“看不住一個大活人倒也罷了,難道連幾個死人也看不住?寒老,這又該做如何解釋?”

矛頭已直指寒掠!

寒掠此時反倒冷靜下來,他搖頭道:“屬下無可解釋,因為昨夜之人行事不但嚴密,而且不可捉摸,眼下情況,的確讓屬下百口莫辯!”

牧野靜風沉默了良久,臉色方漸漸平複下來,顯得甚為無奈地道:“也罷,此事我不再追究,寒老自可放心。”

寒掠心中一緊,立時明白牧野靜風言下之意!

他突然有了驚人之舉,竟雙膝一屈,轟然跪於牧野靜風麵前!

此舉大出眾人意料之外!

因為風宮四老的確勞苦功高,身分格外尊崇,故自牧野靜風入主風宮後,除了在無天行宮“戰風台”舉行繼位大典時,牧野靜風一向不接受風宮四老跪拜!

牧野靜風微微變色道:“寒老何必如此?”

寒掠慨然道:“取刀訣之事寒掠的確有不力之罪,但絕非有意如此,更無叵測之心,望宮主明鑒!”

牧野靜風道:“你起來再說吧?”

寒掠正待開口,忽聽得一聲呻吟突然由屋內傳出!

呻吟聲甚為微弱,但在眾人聽來,卻不啻於一記響雷在耳際炸開!

範離憎與婁射日一拚之後,立即抽身而去!

疾行三四裏遠,方收住身勢,四下一望,才知自己此刻在一片曠野之中,遠處的山巒起伏延綿,前方幾丈遠的地方有一彎流水,寬不過二丈,流水叮咚,其聲纏綿悅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