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心靈感應(1 / 3)

第四十四章心靈感應

劉邦話音一落,最感震驚的莫過於項羽,他根本不相信劉邦竟然能殺了衛三公子,所以他的目光緊緊地盯在劉邦手中的木匣之上,眼中透出了一絲緊張。

問天樓既是流雲齋的宿敵,對項羽來說,衛三公子其人其名,他並不感到陌生,甚至達到了一種非常了解的地步,因為他從小就懂得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的道理,所以在他的腦海中,有太多關於衛三公子的資料。

衛三公子能忍。據說他曾經為了追殺一個仇敵,跑到一個賭坊中當了三個月跑堂的夥計,遞茶送水,毫無怨言。當這個仇敵出現時,他隻用了一瞬的時間,就結束了此人的性命。

衛三公子夠狠。有一次,他為了擴張問天樓在吳越一帶的勢力,孤身一人,闖入連雲七寨,一夜之間殺了七百九十四人,無論老幼,無一活口,若非有人從死者的傷處看出痕跡,隻怕至今還是一樁無頭血案。

能忍、夠狠,還不是衛三公子最可怕的地方,關鍵在於他機謀善變,狡詐陰險。自他入主問天樓以來,流雲齋針對他精密布下了七十九次大規模的刺殺,竟然無一成功,這不得不讓項羽感到這是一個神話。

可是現在,劉邦居然打破了這個神話,項羽相信這個木匣中的確有個人頭,而且與衛三公子非常相似,但他絕不相信那會是衛三公子的人頭。

“啪……”木匣陡然跳開,一個血淋淋的人頭滾到了地上,眾人“嘩……”的一聲,爭先恐後地湧了上來,競相觀看。

項羽輕哼一聲,從人群中讓出的一條甬道走過,站在劉邦身前,深深地望了劉邦一眼,道:“你敢肯定這一定是衛三公子的人頭嗎?”

劉邦強壓下自己心中的悲傷,淡然道:“如假包換,貨真價實。”

項羽的眼中透出一股寒芒,在劉邦的臉上停留片刻,道:“好,這人頭的確與衛三公子非常相似,但要辨明真假,對本帥來說卻非常簡單。來人呀,給我查驗人頭的牙齒!”

他一擺手,眾人全都歸位入座,兩名軍士進入帳中,對著大頭擺弄半天,方才稟道:“回大將軍,此人牙床上方第三顆牙齒缺了一半,餘者盡皆完好!”

“此話當真?”項羽幾乎跳了起來,問道。

“已經查驗多次,的確如此。”兩軍士答道。

項羽毫無表情地擺了擺手,讓兩軍士退下,一雙眼睛幾乎眯成了一條縫,緊緊地盯在劉邦的臉上,半天沒有說話。

帳內一時寂然無聲,就連劉邦也驀然緊張起來。雖然他心裏十分清楚人頭的真假,可是手心仍然捏了一把冷汗。

“我自從認識衛三公子以來,就一直在想,在這個世上,還有誰能殺得了他。我甚至認為,要衛三公子的命,也許比登天還難,除非是發生奇跡,但是讓我不敢相信的是,沛公居然做到了,這不得不讓我刮目相看。”項羽的話裏有一種激動與亢奮,話一出口,劉邦這才鬆了一口大氣,因為連他也不知道何以才能辨明真假。

直到這時,項羽才完全相信了劉邦的忠誠。因為衛三公子的人頭已經可以說明一切,無論誰再狠,他也不可能將自己的人頭獻出來,除非別人動手取他的腦袋。項羽堅信這一點!

但他絕對沒有料到,衛三公子絕對比他想象中更狠,正因為他想不到,所以他才會落入衛三公子與劉邦的算計之中。

“不過沛公,我還是有些奇怪,以我們對衛三公子的了解,甚至精細到了他的牙齒,卻始終沒有辦法置他於死地,而你又是怎麼做到的?”項羽提出了他心中的疑惑。

劉邦今日鴻門之行,取信於項羽隻是他計劃中的一部分,他還有一個計劃,正是算準了項羽必有此問。隻要項羽提出這個問題,那麼他的這個計劃就已經成功了一半。

他做事情,從來都是以最小的代價來換取最大的利益,而這一次代價付出的竟是衛三公子的人頭,他要換得的又是怎樣的利益呢?

劉邦笑了笑,道:“本公非常同意大將軍的看法,在這個世上,的確沒有人可以殺得了衛三公子,本公也不能。如果說還有一個人可以做到,那就隻能是他自己,因為這隻能取決於他的心態。”

項羽搖了搖頭,道:“我還是不太明白。”

劉邦環顧四周,隻見帳內眾人無不將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似乎都想知道下文,不由得微微一笑:“我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衛三公子臨死的那一刻,他還一直把本公當作他的朋友!”

項羽沉吟半晌,似有所悟:“原來如此。”

他終於明白,何以流雲齋屢次刺殺衛三公子都無功而返,而劉邦卻能一擊致命,這道理其實並不複雜,這就猶如一個殺狗的屠夫,當屠夫提著刀子,滿臉殺氣去麵對一條狗時,這條狗就會保持高度的警覺性,根本不會給屠夫下手的機會,但是有經驗的屠夫卻不會這樣,他們通常的做法就是把刀子藏在身後,手裏卻拿著一塊肉,當這條狗認為沒有危險的時候,其實便是它死到臨頭的時候。

所以說,隻有來自自己身後的一刀,往往才是最致命的一擊,有的時候,一個朋友遠比十個敵人更可怕!

但是項羽的心中,還有一個疑問,那就是麵對衛三公子這樣的絕世高手,就算是在他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要想偷襲得手依舊不是一件易事,那麼真正施以這最後一擊的人,不僅要有收發由心的內力,閃電一般的速度,還要有十分精密的準確性與非常冷靜的頭腦,這個人會是劉邦嗎?如果不是,會是誰?

項羽很想知道這個人會不會就是劉邦自己,其實早在劉邦投靠楚國之時,項羽就一直在觀察著劉邦的一言一行。在他的眼中,劉邦無論是智慧還是武功,都是一流的人才,隻是過於貪戀女色與錢財,顯然不是一個胸有大誌之人。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力保劉邦以沛公的身份統率十萬大軍,與他共同完成此次西進關中的重任。但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劉邦竟然能以如此弱於他的兵力搶先進入關中,這不由得不讓項羽懷疑起自己的眼光來。而一旦殺掉衛三公子的人真是劉邦,那麼劉邦的武功也絕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一般。這樣一來,這個劉邦就實在是太可怕了,已經對他構成不可小視的威脅。

所以項羽必須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以便他對目前的形勢重新作出正確的判斷,幸好這並不難,因為劉邦就在眼前。

“沛公的意思,是在衛三公子毫無防範的情況之下,發出了致命的一擊,這才得到了這顆人頭?”項羽似是無意地問了一句。

“大將軍顯然是高看劉邦了。”劉邦搖頭一笑,“本公雖然對武道一向喜好,但要在衛三公子這等絕世高手麵前動手,就是不知死活了,所以真正完成這致命一擊的,另有其人。”

項羽“哦……”了一聲,仿佛來了興趣:“原來沛公手下還藏有高人,這可得讓我開開眼界了。我此刻雖在軍營之中,但人始終還在江湖,此人能斬衛三公子於馬下,這倒讓我生了仰慕之心了。”

劉邦微微一笑,道:“此人對在座的諸位來說,以前也許沒有見過麵,但你們一定聽說過他的大名,他姓韓名信,與紀空手同出江湖,名聲雖然不及紀空手響亮,但手底下的真功夫可半點不遜色於他!”

眾人聞言,又都竊竊私語起來,顯然對韓信之名還是第一次聽說。原來韓信一出江湖以來,先是被鳳五掠入鳳舞山莊,後又以時信之名經曆了登高廳一役,自此之後,又隨衛三公子藏於暗處,一直低調行事,是以在江湖上名聲不響。

就在眾人猜測之際,坐在劉邦身邊的一個漢子站了起來,他的身形並不高大,但顯得力度十足,相貌尤顯俊雅,卻絲毫不缺陽剛,整個人渾然一體,健美剽悍,站於帳內眾人身邊,隱有鶴立雞群之感。

他踏前一步,跪拜行禮道:“小人淮陰韓信,見過項大將軍。”

項羽微微吃了一驚,有一種乍見鋒芒的感覺。

以項羽的武學修為,已經到了古井不波的地步,無論外界的環境有如何驚人的變化,已很難觸動他的內心世界。可奇怪的是,當他看到韓信的時候,心裏竟然生出了一絲驚懼。

他之所以有這樣的反應,在於韓信一收一放的驚人氣質。就在韓信未踏出這一步之前,項羽也曾留意過這位靜坐在劉邦身邊的青年,當時給他的感覺,隻覺得這個年輕人雖然氣宇不凡,似有幾分深藏不露,但絕對不屬於那種一鳴驚人的類型,等到韓信站將出來,項羽忽然感到有一股驚人的壓力緩緩從此人的身上溢泄出來,一點一點地迫近自己。

這的確是一種不同尋常的感覺。

當韓信站立於帳中的那一刹那,場上所有人的聲音都戛然而止,凝滯下來,仿佛為這種擁有山雨欲來之勢的壓力所感染。在他們的心中,同時升起一種不可名狀的幻覺,好像感受到的不是近在咫尺的韓信,而是一座橫亙於天地之間的遠山。

項羽就是項羽,他絕不會被任何人的氣質嚇倒,雖然他的心中也為韓信的陡然出現而驚,但這僅僅是一瞬間的事情,很快就一閃而沒,反而心如止水,眼芒一閃,緊緊地將韓信鎖定。

他的目光如一把利刃穿透虛空,直射韓信的眼眸。他始終覺得,一個人的眼睛是最誠實的,絕對不會撒謊,隻要你能捕捉到眼睛裏的一些東西,就可以把握住這個人心中的態勢。

可是項羽還是失望了,因為他發現自己所見的,並不是一個人的眼睛,倒更像是一個深邃而幽遠的黑洞,產生出巨大的吸力,反而將自己的眼芒吸納接收。

“是你殺了衛三公子?”項羽突然笑了。他此刻的一笑,似乎想掩飾自己內心的那一絲躁動。

“當一個人背對我三尺距離的時候,無論此人是何等樣人,我都有把握讓他一劍致命。”韓信的話十分囂張,但沒有人會覺得這是囂張,反而認為這是一種自信的表現。

但是張良卻吃了一驚,將目光投向劉邦的臉上,因為他明白,韓信是在說謊。不僅他知道,劉邦更加明白,可是何以劉邦竟然沒有任何的反應?

這難道是劉邦與韓信串通一起表演的一場戲?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麼其目的何在?

張良似乎有些看不懂內中的玄機,但他卻不動聲色,靜觀下去,因為他知道隻要有耐心,結果很快就會出來。

“你很自信,我十分欣賞。我從來都是這麼認為,隻有擁有非常實力的人,才是最有自信的人。”項羽微微一笑,眼芒陡然一寒,“不過我並不相信別人的說話,而相信行動,你敢一試身手嗎?”

他之所以要試試韓信,正是要他證明實力,更想看看韓信的武功路數。

韓信的劍法乃是出自冥雪宗的流星劍式,冥雪宗又與問天樓極有淵源,一試自然露出底細,可假若不試,又何以證明他能殺得了衛三公子?

無論是劉邦,還是韓信,他們似乎都陷入了一個兩難之境,可奇怪的是,他們神色如常,好像一點都不擔心。

這是不是說,他們心中早就預料到了有此一招,已有準備?

不知道,誰也不知道,至少在韓信出手之前,沒有人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五音先生與紀空手緩步行進在皇宮之外最為著名的奔馬大道之上。

在月色下,鹹陽的夜,顯得格外淒寒。

五音先生顯然為子嬰剛才的一席話而觸動了心弦,心情顯得分外沉重。他心裏知道,當他扭頭而走的那一刹那,大秦的血脈從此必將難以延續下去了。

他的腦海中依稀掠過先祖的影子,在他的心裏,此刻處於一種極度矛盾的狀態,令他有回天無力的感覺。

可是這種迷茫的狀態並沒有繼續下去,當他行至大街中段的時候,紀空手似是有意地碰了他一下,頓時將他的靈覺拉回到異常靈敏的狀態之中。

他看了紀空手一眼,似乎從紀空手跳躍不定的眼芒中讀出了什麼,幾乎同時,他突然從這靜寂淒寒的夜色中感覺到了一股淡淡的危機。

這危機乍然而現,仿佛將一塊細小的石子投入到靜止不動的深潭中,起的不是一圈圈的漣漪,而是衝天而起、無堅不摧的龍卷風暴,在五音先生與紀空手的眼中,更看到了這風暴來臨之前帶出的那種驚人強力。

與此同時,靜寂的長街驀起變化,長空黑雲疾走,天昏地暗,大街上空無一人,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詭異之氣。

陰風驟起,仿佛憑空而生,刮起漫天的塵土,由長街的遠端席卷而來,可是五音先生與紀空手佇立身形,衣衫紋絲不動,仿若兩座接天挺拔的山嶽,給人以無比凝重的感覺。

時間在一點一點地流逝,風塵也在時間的流逝之下化為無形,長街似又回複到了先前的寧靜,但隻要有人稍稍留意一下,便會感到這大街之上似乎多了一股一觸即發的巨大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