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原國,南部荊州,極西之地,拜月山莊。
烏雲遮月,空氣沉悶,似有大雨將至!
山莊不遠處,一處密林中,漆黑無比不見物!
“嘩啦!”
一顆不大的人頭猛地從一條看不清顏色的河麵翻出。
幾縷濕漉漉的長發雜亂地貼在臉上,遮住了大半臉部,其上隱隱有絲絲鮮血溢出,遠遠看去似乎就是一顆沒了身子的人頭,順著水流,一路沉浮。
“轟隆隆!”
忽然,悶熱的夜空中,一聲驚雷炸響,隻見那顆人頭猛地停在了河水中。
一雙慘白甚至有些腐爛的手臂伸出水麵,緊緊抱著河中凸起的一塊大石。
捋了捋貼在額頭上的長發,顯露出一雙不大的眼睛,有些茫然地看著四周。
隻是周圍的環境實在太漆黑,那頭顱微微抬起,似乎想要看看天色估計現在是什麼時間。
就在這時,一道閃電劃破了夜空,印在了那雙不大的眼眸裏,浮腫的麵色為之一僵。
慘白的手在眼前吃力地上下揮舞了幾下,蘇升嘴角扯起一個輕微的弧度,透著一絲苦澀。
“天要亡我啊!”
人亡、家破、眼瞎、異地,人生際遇也可以如此淒慘?
永曆三年,荊州大旱,顆粒無收,百姓艱苦,修士猶甚!
以追求長生,證天道為目的的修士,以飛天遁地,禦劍飛升為傲的修士,卻為了一口口糧殺了蘇升一家,燒光了蘇生村莊,搶走了一切活物,揚長而去!
“這仇,我一定要報!”想起父母慘死的情景,蘇升胸口就劇烈起伏,憤怒不已,隻是他知道,眼下還是活下去才是最優先的。
蘇升手腳並用,吃力地爬上了麵前的巨石,好在河麵並不寬,水流也不太急,身下的巨石離河岸也就兩三步的距離。
雖然眼睛看不太清,但是蘇升畢竟是鄉野裏長大的孩子,盡管隻有十一二歲,但是上山下樹,水性都是不一般,摸黑拖著連自己都不知道具體損傷情況的身體上了河岸。
雙腳剛一沾地,蘇升就感覺一陣天旋地轉,渾身無力,沒走幾步整個人就如同一灘爛泥一般癱軟在了河岸上。
“呼……呼……”
蘇升隻覺得半天喘不過氣來,腦袋枕在泥濘的土地上,此時囤積多時的大雨早已降下,劈裏啪啦地打在蘇升臉上。
瞬間,蘇升清醒不少,心中的怒火也漸漸熄滅了一些。
“報仇?真是可笑!那些人都是修士,能夠禦劍飛行的存在,自己區區一個凡人也敢提報仇?”
可是想想如今自己的處境,想想讓自己遭遇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一股剛剛冷卻的怒火就又升騰起來。
“自古修士如仙人,吾輩亦能斬殺之!”
蘇升心裏憤憤地念著,仰頭看著夜空,雖然眼睛看不太清,可漫天的雨水,轟隆的雷電,卻讓心中燃燒起一股複仇的熊熊烈火。
此情此景,倒是有些悲壯的意味,隻是也僅僅是悲壯而已。
雨越下越大,蘇升計較著如何斬殺仙人,最終卻不知怎地幻想著,如若眼前的這場大雨下在荊州,自己還會像如今這般狼狽,猶如喪家之狗?
不!
蘇升過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是多麼可憐,有這種幻想的自己是多麼可笑!
如果不能謀劃接下來自己該如何活下去,隻怕自己會連狗都不如,起碼,狗有眼睛,靠著鼻子還可以分辨出這裏是什麼地方,可以活下去。
“鐺!”
“鐺!”
“仙家辦事,妖魔退散!”
忽然,一陣銅鑼聲中,一道尖細聲音響起,夾雜在遠處的雷電風雨聲中,有些飄忽,不太真切。
蘇升吃力地扭過頭去,想要看看遠處是什麼東西時,卻是忘了自己已經瞎了,好在他靠耳朵分辨出來,距離應該不遠。
沒多久,那銅鑼聲愈發大了起來,隱約中蘇升還能夠聽見一兩聲馬匹的嘶鳴聲,似乎還有車軲轆的轉動聲。
“有人!”
蘇升心中一驚,臉上卻不見一絲興奮之色,相反,卻平添了幾分緊張懼怕之意。
蘇升本就是鄉裏一孩童,平平凡凡,遭逢巨災,家破人亡,流落異地,隻求孤身一人活下去就行,不想再和他人有交集。
畢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是他常聽村裏的老人講的,雖不太明白具體什麼意思,但是他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危險,自己現在必須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