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行略一思忖,就不覺大以為然了。之前他還真認為此事可能是鄭氏叫人在背後搗得鬼,現在看來是自己把事情想簡單了。因為在此事上,鄭貴妃,以及她那兒子是肯定得不了任何好處的。
“正因這事明顯是衝著鄭貴妃和皇三子而來,又選在了如今這個天子尚未做出決定的時候,所以下官才敢斷言此事是朝中某位大人所為。當然,這隻是從動機上來說,他們想要扶保皇長子為太子,才會用此以退為進的招數。”
一頓之後,楊震又繼續道:“而能力來說,就更明顯了。朝中各位大人那都是兩榜出身,寫這麼一份暗藏他意的文章不過是手到拈來的事情。不過這也不是民間的書生能寫得出來的,他們遠離廟堂,文中一些東西絕非其所能了解。”
對這一點,申時行是更沒有異議了。在下意識地點頭之後,他心裏便是一動,怎麼自己這麼快就被對方給說服了?
“至於從結果來看——”楊震淡然一笑:“之前陛下被群臣逼宮,便是結果了。倘若沒有我錦衣衛這一出,隻怕太子的人選都要因此而定了吧?”
三個方麵這麼一說,申時行還真不好反駁楊震的這一最終推斷了,隻能苦笑道:“楊都督果然能力出眾,著實叫老夫深感佩服哪。可是……”
“閣老心中的難處,下官也是明白的。但這畢竟是天子交代下來的差事,下官縱然膽子再大也不敢違背。不過……”說到這兒,他的話突然就是一頓。
“不過什麼?”聽出楊震話裏所包含的轉折之意,申時行心裏便是一動,趕緊問道。
“不過事情倒也不是全然沒有轉機,就隻看申閣老您,還有朝中各位大人到底有沒有這個心思了。”楊震微笑著道。
“此話當真?當真還有回旋的餘地?”申時行在不知不覺間已被楊震牽著鼻子走了,忍不住問道。
“下官不敢欺瞞閣老,不過這事卻有些難處。”
“隻要能救出他們,再難也得嚐試哪。”
“其實這事說難也難,說不難倒也容易得很,不過是解鈴還需係鈴人罷了。隻要讓天子消了氣,自然再大的問題也不是問題了。”楊震莫測地一笑道。
申時行一開始還有些摸不著頭腦:“讓天子消氣,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哪。”直到見到楊震那有些怪異的笑容後,他才恍然:“你是說……”話未說出口,臉色已沉了下來。
而楊震也沒有退避的意思,直視對方的眼睛道:“不錯,隻要遂了陛下的心思,那這點事情自然算不得什麼了。”
“不成,這萬萬不成!”申時行頓時就把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連連否定道。
楊震居然想讓群臣放棄朱常洛轉而支持朱常洵做太子,這不是開玩笑麼?別說他申時行沒這個本事來引導群臣,就是有,他也不敢冒如此天下之大不韙,這可是要被無數人指脊梁骨,甚至連後世之人都要大加批判的事情哪。
申時行雖然是個油滑的官僚,但他也有自己的堅持,豈會幹出這等自毀名譽的事情來?哪怕是為了救人,他也不敢下此決心哪。
見他反應如此之大,楊震心裏也是一陣感慨,如今這個時代約定俗成的看法實在是太頑固了。這些人其實對兩個皇子都沒有任何的深入了解,可就因為一個為長一個為幼,他們便會毫不猶豫地站在前者一邊,哪怕因此得罪天子,哪怕自己將麵臨牢獄之災,他們也毫無所懼。這就是他們所堅持的信仰了吧。
其實,若非楊晨也來自後世,知道之後的曆史走向,他這個兄長怕也不會站到楊震和萬曆這一邊了。
想著這些,楊震心裏隻感一陣無力,一時竟不知該怎麼說了,隻能道:“如此,下官就愛莫能助了。還望閣老能三思,這關係的可是我大明兩把多年的江山社稷哪。”
他所說的可不是什麼大話,而是對將來曆史的擔憂。但申時行可聽不出這一點,隻是苦笑道:“想要做到這一點,就是天子都不成,更別提你我了。此事是斷不可為的。”
楊震的臉上現出了失望之色:“那下官隻能說一句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