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沒多久,馬車就出了涉水鎮。一出鎮門,尉遲炫就叫小石頭加快速度。小石頭抽了兩鞭子,隨著馬蹄聲變急,車軲轆轉動的速度一圈一圈快了起來。
冷若嵐心一動,突然移到車廂後麵伸手掀起窗簾,靜靜地望著越來越遠的鎮門,出了這裏,自己該是徹底失去李福來這個機會了吧。這次比上次往前進了一小步,見到了人,不像上次隻是見到圖案,那麼下次,是不是就可以真的逃離了?等到再看不到涉水鎮的鎮門,冷若嵐才有些落寞地放手,悠悠地歎了口氣,轉過身來。沒想到直接撞上尉遲炫帶著探究的眼神,嚇了一跳,趕緊收斂心神,默默地移回之前的位子坐好。
尉遲炫見冷若嵐有些急躁地移到後麵的車窗,趴在上麵往後看,腦中有些奇怪外麵有什麼值得她如此關注,看著看著漸漸有些出神,等發現她要轉回來,急著轉開視線已來不及,就那樣與她四目相對了。看著她原本有些落寞的眼神,猛然間變回沉靜,不知為何心突然有些煩躁,僵硬地轉回頭,如之前那樣端正地坐著,隻是心卻沒有了之前的平靜。
努力忽視對麵的尉遲炫,眼觀鼻,鼻觀心地坐了一會,冷若嵐怎麼都無法放鬆下來,轉頭看向夕語,道,“你把我的書拿來,”也許拿些東西轉移下注意力會好點。車內並不是很搖,可能是因為呂施奇在前麵壓著,雖然尉遲炫下令加速,但馬車的速度並沒有前天那麼急。
夕語之前見冷若嵐又趴到車窗看後麵,也如同尉遲炫般抬頭認真地看著她,隻是她的眼神不像尉遲炫的帶著探究,而是帶著擔憂。後來見她帶著落寞的神情轉回來,眼中的擔憂更甚。此刻依舊凝重地盯著她,沒想她竟然開口說話,愣了愣,才反應過來話是對自己說的,忙轉身從其中一個包袱中翻出冷若嵐之前看的一本講江湖野趣的書遞給她。
冷若嵐拿過書,縮起腿,靠到牆壁上,盡量忽視對麵的尉遲炫,放鬆有些僵硬的身體,強裝認真地看起來。
夕語把書遞給冷若嵐後,順便從另一個行李中翻出裝著些小零嘴的罐子,“小姐,要不吃點幹果?”之前的路程,由於小翠也在裏麵,一行人說說笑笑,時間也容易過,都不需要她拿出來這些東西出來解悶。如今車裏多了個尉遲炫,看小姐的表情,總覺得悶得慌,拿些東西出來動動嘴,應該就不會把自己繃得那麼緊了吧。
冷若嵐看向夕語打開的罐子,眼神閃了一下,抬頭看向尉遲炫。
尉遲炫不解,轉頭向那個罐子瞄了一眼,隨即有些怔忪,然後快速地轉回頭,目光低垂,避開了冷若嵐的視線。
冷若嵐眼睛眨了兩下,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幻覺,尉遲炫本來因失血而蒼白的臉竟多了一抹疑似羞怯的粉色!這下她連書都不看了,重新直直地在他前麵坐好,眼睛緊盯著他的臉。良久,露出一抹淡笑,伸手從小罐子裏拈起一粒蜜棗,優雅地放進嘴裏。甜膩的感覺立刻充滿整個口腔,仿佛連心都被那甜裹住,嘴角的笑更大了。或許那不是夢,隻是他不願別人記住而已。
雖然很想假裝沒看到冷若嵐的動作,還有她嘴角那抹笑容,但這一切卻真真切切地映入眼中。尉遲炫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身體,咳了一聲,然後繼續坐得筆挺。很想把昨晚的一切當做沒發生,但腦中卻清清楚楚地記得當時自己做過的蠢事。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冷若嵐的身份,但就是不受控製地扮演著一個小孩子的角色,那是他這輩子最蠢的記憶。
冷若嵐吃完蜜棗,視線落在尉遲炫受傷的手上,臉上的笑容收斂起來。悠悠地開口,“相公,謝謝你。”想想,他受傷後,場麵一直很混亂,縫合傷口,換衣服,再後來又發燒,然後遇上李福來,再加一場似夢非夢的亂入,自己竟忘了好好向他道謝。
尉遲炫知道她指什麼,又假咳了一聲,才說,“不用謝,”停了一會,又悶悶地吐出兩個字,“謝謝,”明知道她身上流著向家的血,早上起來也打算忘記這兩天莫名其妙的一切,可此刻對著她,卻硬不起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