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煢兔
煢煢白兔,東走西顧……
任西顧。
他向來不喜歡這個名字。
出世以前這個名字是母親的希望,十年之後,這個名字成了她的恥辱。
父親年輕時是個出了名的浪蕩子,母親花了很大工夫,背了個讓人戳脊梁骨的罵名嫁入他家中,那時候民風保守,未婚先孕這名頭讓外公當場和她斷絕了關係。她過門那天,娘家甚至也沒給她置辦個嫁妝,她就兩手空空,從租的小民房裏遮遮掩掩地給嫁了。
那時候媳婦入門沒有稱頭的嫁妝得挨婆家多少白眼,這門是入得名不正言不順,婆婆向來沒給過母親好臉色,街坊親戚的鄙薄嘲諷也隻能俯首帖耳地忍了。
初初幾年父親還是很憐惜,到後來……
“我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認識了你!”深夜,隔壁又傳來女人的尖聲怒叫,“你毀了我,毀了我——”
他皺起眉,拉起被子不耐煩地捂住頭。
爸又夜不歸宿了好一陣子,難得回來幾天,家中又是沒完沒了的爭吵,於是爸越發厭倦,越發不想回來,於是她越發歇斯底裏地爭吵、冷戰,曾經溫柔文靜的女人一下子讓人覺得麵目全非得可怕……
他十三歲那年,他們終於離了婚。他被判給母親,每月爸會轉一筆贍養費。
他在家中越發隱形。
她越發不願意見到他,甚至不願意再叫他的名字。
西顧……
西顧……
他的名字,對於他們兩人而言,每一聲,都是一個巨大的嘲笑諷刺。
她情願整天離家四處打牌,也不願意回家和他做伴,他常常獨自一人待在家中,想著該怎麼討好她,用盡各種方法地想讓他們注意到他……
但不論他怎麼做,爸還是挽著另一個女人逃難般頭也不回地離開他們母子,不論他再怎麼討好,母親依然拒絕愛他,依然竭力回避他。
“喂,你怎麼在這兒,不回家?”
“我說,你的脾氣實在太差了,這樣和其他人交際不會有問題嗎?”
“我已經不是那麼年輕了,再過兩年,我也要有自己的家庭。但是你不一樣,你還小,你還能有很多的機會……但女人是不一樣的。”
“再見,西顧。”
她曾經說過她隻是一個“又老又普通又沒身材沒姿色的俗氣女人”。但就是這麼個俗氣女人,他無論如何也放不開,走不了。
他想打開她的心防,走進去。
她的眼睛仿佛在看著他,又似乎從來都沒有停駐在他身上。
這麼多年,他隻見過她落淚兩次,每次卻都是為了另一個男人。
那個吳越究竟有什麼好?男人大丈夫,就應該拳頭硬,膽兒肥,裝什麼斯文,娘們唧唧的。他一拳頭就可以揍倒他!
他邊腹誹著,邊任性地捏著她的麵冷心熱,從她身上恣意索取往日無處尋覓的溫情。年複一年……直到十五歲那年,發現自己整夜想著她竟在被單上連畫了一周“地圖”之後,他恍然察覺對她的情感已經無法再壓抑了。
擁抱,親吻,撫摸……
這些都不夠!
他渴望著能名正言順地站在她身邊,她卻避之唯恐不及,狠狠推開他——
“現在的你沒有資格許諾。誓言這種東西變幻無常,誰人能保證永遠不變?你眼中的我,還算年輕,再過幾年,等到你看見我臉上的皺紋,身邊追逐愛慕的年輕女孩當真不會讓你動搖?而組建一個家庭需要什麼,你又想過了嗎?你有心理準備負擔承受組建一個家庭的重量嗎?你也隻是一個孩子,這些對現在的你而言,隻是遙遠的責任和未來,但這就是我所要迫切麵臨的,你能夠給我嗎?你能保證我的安定嗎?”
他無法回答,連哀求她的等待停留都那麼無力。
來不及了,他整日整日都難以入眠,看著牆上的時針,多麼渴望她的時間能延緩,讓他盡一切努力地加快成長,直到追趕上她。
一開始,年少的他被愛情衝昏了頭,他不明白,隻要相愛的話為什麼還要在意那些流言蜚語。
也或許他其實是明白的,但不願去想,不願在心中增加一個放棄她的理由。
“萌萌……”
他隻能趁著她熟睡時,小心翼翼地趴在她身邊,將臉湊到她頸窩,緊緊抱著她閉上眼睛……
“喜歡你,我喜歡你……”
他在她耳邊反複而執拗地喃喃,將這無處可依的感情悲哀地宣泄。
父母先後建立了自己的新家庭之後,他們曾問過他是否願意隨他們離開F市去上海。
待在一個全然陌生的家庭裏嗎?
他冷淡地看著他們的新伴侶望見自己時無言的排斥,輕輕搖頭。他不想走,更重要的是……他不想離開她。
但他未料到,他不想離開她,並不表示她不會拋下他。
原以為她徹底對吳越死了心,可以專心看著他,終究能滴水穿石時,她毫無預警地給了他致命痛擊。
和她分離的最後幾天,兩人幾乎找不到機會說話,甚至連靜靜地看著她的時間也沒有。
他盼星星盼月亮地等到了她年假結束那一天,他心中躁得幾乎一夜未眠。
好不容易折騰著睡了,沒幾秒他又轉頭去看那時針。
八點三十分。
他聽到隔壁鐵門開啟的聲音,猛地掀開被子急走到窗前等待,幾分鍾後,她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中……
他的雙眼始終跟隨著她,一路徑直到小區門口,最後消失在小區外圍的高牆背後。
戀戀不舍地收回視線,這次他在床上隻假寐了不到半個小時,到底是抄起角落的籃球奔往校內發泄精力去了。
——等你下班後我們一起去東街逛逛夜市吧,那附近剛開了一家茶餐廳,你陪我試試茶點。
打球打了一半突然索然無味,他先是給郝萌電話,但半天沒有任何人接,他隻得憋著氣,悶悶地給她發短信。
好半晌,她那頭還是毫無回應。估計是正忙著吧,他皺著眉合上手機,單手枕在腦後小憩片刻,想到晚上兩人可以手牽著手一道去逛街夜遊,心中不由自主地酸軟發麻……
她現在在幹什麼?
什麼時候能看到他的短信?
少年又側了側身,調整了個舒服點的位置,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淡淡的笑容……
也許是心有所念,時間變得格外難熬,終於盼到了日落西山,漫長的一天結束,幾乎在她下班時間那一秒他就迫不及待地撥了她的電話……
依然,毫無回應。
或許她的公司正在開會?往日也不是沒有這般情況。
他難得拿出耐心,又托著腮苦等了十來分鍾,掏出手機,再打!
沒有回應。
依然沒有回應……
怎樣都沒有回應。
他不耐地起身,幹脆直奔她公司,再給她發了條短信:怎麼都不接電話,你還沒下班?我在你的公司門口等你。
他趕到時天已經全黑了,他毫不猶豫地直接闖進去,找遍了整個公司,全然沒有她的人影。
他終於有些慌了。
急急地再發去短信:已經過了下班時間,怎麼還沒有下來?
他等了又等,還是沒有回應。
最後他忍不住打的趕回家中,她家的大門緊閉著,不論他如何敲門、呼喚,撥打她的電話,早上離家之前尚且溫暖的房間已是一片死寂。
為什麼你不在公司,也沒有回家?
他的心開始下沉……
不斷不斷地下沉……
所有的癡盼期待轉瞬成空,他無意識地摩挲著六年來觸摸了千百遍的屋門,第一次發現原來它是這般冰冷……
……你在哪兒。
你在哪裏?
告訴我,你在哪兒?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
你在哪兒……
在哪兒……
在哪兒……
求你,別走……
黑暗中,他背過身,在她門前席地坐下,在這個春寒料峭的夜裏倚靠著這冷冰冰的鐵門等待。
你會回來嗎?
你會不會回來?
別走,好嗎。
不要走……
求你,不要走……
他近乎絕望地盯著手機等待。
辨不出時間,分不出心神……
終於,不斷開合的手機微微震動了一下。
他緊繃著身體太久,震動驀地傳來時急切地翻開手機,僵直的手指觸到時卻又不慎將手機滑落,他手忙腳亂地撿起手機,急慌慌地打開之後——
再見,西顧。
他瀕臨崩潰。
等待了一整天終於等到這寥寥數語,四個字,卻已然碾碎了他的所有期盼。
他就像他所鄙視的娘們唧唧的小白臉一般,控製不住地號啕。
他躺在床上,吃不下睡不著,心頭疼得快要發狂,不管睜開眼閉上眼,眼前全是她寫滿拒絕的容顏。
他控製不住地到處去找她,明知道她已經辭職了,還是整日守在她的公司門前等待……
這已經是一種偏執。
不管是誰也勸不走他,楚翹哭著來拉他時直罵他已經魔障了,他不管,他就這麼耗著,她不回來,他就這般不吃不喝地耗到底。
……但終究,他還是沒等到她。
郝萌的父母叫住他時,他已經虛弱得快認不清人了。
這個早晨,他們默默地看了他良久,最後隻對他說了一句話:“……別毀了她。”
他怔了怔。
“西顧,她是我們唯一的女兒,如果真喜歡她……別毀了她。”
少年徹底呆住,怎樣也想象不到他的感情,竟會被責貶得這般不堪可怕,令他們避之如蛇蠍……
他想起小時候隔壁屋母親刺耳的尖叫,“你毀了我,毀了我——”
他們也認為他會毀了她?
她也是這般想的嗎?
麵對他從心尖上小心翼翼地獻出的最柔軟脆弱的感情,就是……這般避之唯恐不及地狠狠甩開?
他清楚地記得他是怎麼回去,怎麼買下了她當初最喜歡給他帶的各種蛋糕甜點,喚人送上幾大箱酒……他太難過了,記憶也越發清晰。
他坐在空落落的房間,不斷地想起他們之間的一點一滴……
他大口喝酒努力地想忘卻過往,然後吃那些蛋糕,直到吐為止……
那段歲月是他這十幾年來最陰暗絕望的時刻。
最後他是被楚翹和泰朗送進醫院的。醒來後,他坐在充滿消毒水味的房間,看著憂心地守在床前的他們,再度緩緩合上眼。
出院那天從銀行取錢還給那時緊急為他墊付醫藥費的兩人,稍晚了片刻吃飯,他捂住腹部,劇烈疼痛的胃部是這段歲月留給他的唯一紀念品。
從此楚翹也是真真恨上了萌萌。他知道,卻絕不容她在他麵前提那人的丁點不好。
他想他確實是魔障了。
就算如此,就算如此……
他還是忘不了她,還是放不開!
隻是這一次,他會更加隱蔽小心。
這一次,他會更鯨吞蠶食地鬆懈她的心防,占有她。
每個人心底深處都藏著這麼一個人。
即便他再怨她。
即便她再負他。
可是他無論如何也放不下她。
他會永遠記著那個人。
記得她的笑容,記得她的每一個眼神,記得微微顫抖的柔軟的嘴唇,悄悄擁抱時令人安心的溫暖……
多麼愛你……
多麼多麼愛你。
愛錯
“你好,你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你好……”
又是無人接聽。
他煩躁地將手機塞進口袋,拿起鑰匙重重摔上門出去。
雖然兩個人如今在一起了,但有時候,他卻覺得兩人之間的距離,隨著接近,反而越來越遠。
這種說法或許矛盾而奇怪,但他也想不出別的形容詞更準確地來形容他們之間的相處。
他搬來與她同住的初衷是希望兩人能更親密些,但同住之後,她有什麼事情,從不會主動告訴他,每次他撥過去的電話,十有八九都是那句機械僵硬的女音:“你好,你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次數多了,他越發不滿。
她總是包容地看著年輕的戀人,像對待一個任性胡鬧的孩子一般,敷衍而無奈,“西顧,我很忙。真的很抱歉。”
他知道她忙,她常常早出晚歸,兩個人雖然同住一個屋簷下,但每每他想親近她時,她總是皺著眉,“西顧,不行,別鬧。”
“西顧,我現在沒空,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吧。”
“西顧,你去隔壁房間好嗎?待在這裏會吵到我……”
兩人之間的精神交流越來越少。於是,他隻能更用力地攫取她的肉體,在她身上刻下自己的印記。
但隻有身體的微薄聯係是那麼脆弱。
不知從何時起她開始有了疑心。
他不懂她究竟在忌諱什麼,他們兩人能走在一起不容易,她一人就已經占據了他所有的視線了。
更何況他認識楚翹那麼多年,他若是對她有什麼心思,也早該動了。說老實話,他壓根就沒把楚翹當女人看過。
她在家時間不多,大學的課比較少,他是個男人,不可能像怨夫一樣天天一個人待在家裏空等她回來。
大學期間他加入校籃球隊打打籃球,楚翹是他的繼妹也是他的幼時玩伴,雖然是女人,但球技不錯,閑暇時一群人籃球鬥牛,玩得是比較好一些,但除了閑暇時打打籃球,他們平日並沒有什麼交集。
說到球服,他曾經問過她周末有沒有空閑時間,她那時頭也不抬地繼續盯著手中的資料,稍嫌不耐道:“西顧,我最近比較忙……”
他便也不好說出口。
楚翹知道後,主動拉著他去買衣服,店裏在做促銷,兩件六五折,球服係列有男款和女款,他和楚翹便各買一件。但她卻大為光火,雖然麵上故作平靜,但每次見他穿上球服便不準他靠近她,洗衣服時也總是漏洗這一件。
她在他麵前一直是理性成熟的模樣,這樣罕見的帶著點幼稚勁兒的小脾氣讓他很是喜歡,至少能讓他確認,他不是在唱獨角戲。
其他人的戀愛方式是什麼樣子,他不清楚,但最起碼,他希望她能夠平等地看待他,而不是總帶著一種自上而下的包容隱忍來對待他。
他是男人,他是她的男人。
他更希望能夠成為讓她放心依靠的男人。
是,他確實還太年輕,有很多事情他並不懂,但他不懂的,她可以教他。至少,她究竟希望他怎麼做,他要怎麼做她才能滿意,他希望她能告訴他。
她失望的眼神……
其實比什麼都更令他難過。
就像長久追逐的珍寶,你原以為希望微乎其微,但卻在不意間落入懷中,你受寵若驚,在短暫的歡愉興奮後,隨之而來的卻是比以往更甚的不安惶恐。究竟該如何長久維護這珍寶?不讓她被覬覦,不讓她被搶走。
楚翹一事之後,他們之間的問題終於露出冰山一角。
他原本就是個獨占欲比較強的人,麵對著圍繞在她身邊,比他占據了她更多時間的其他男人,就算是普通男人也很難忍下。
更令他覺得不平的是,她對於他的雙重標準。
她不喜歡他和楚翹打籃球,他便盡量回避和她見麵;她不喜歡他和楚翹穿同一種款式的球服,他便整理出所有與她相關的物品打包扔掉;她不喜歡他和別的女人走得太近,他就盡量不和其他女性接觸……
他把自己給刮幹淨了,但輪到她身邊的男人時,她卻總是推三阻四。
比如她的前男友鍾意。
同樣是男人,他自然能感覺得出,他對她依然餘情未了。
萌萌平日得閑的時間已經少之又少,難得遇上黃金周,他原本想跟她享受二人世界,結果鍾意卻橫空出世。
“不準去!”他氣悶道,黃金周第一天她就跑去給別的男人接機。
“別任性,西顧,”她依然是那副困擾又無奈的模樣,“我的生活不可能隻繞著你一個人轉,我不幹涉你的社交圈,但我也有我的社交圈。”
他急了,“我沒那個意思,但他是你的前男友,他在上海難道隻認識你一個人,就非要你接機?”這擺明是對她有企圖,她卻甩下他,巴巴去迎接那個覬覦她的男人。
她有些不耐,“你又不是不知道什麼前男友隻是掛名,我們彼此都沒當真過!”
他鎖住她的雙眼,認真道:“是,我知道你不當真,但不代表他也是這麼想。”
她霎時變了臉色,怒道:“就算他真這麼想,那也比你的楚翹光明正大得多,我都沒對你們交往多作限製,你就不要來對我指手畫腳!”
他心中霎時涼了大半。
胸前激烈地起伏著,他努力按捺住脾氣背過身不看她,“好,行,你去,你盡管去。你有你的前意中人、前男友、前結婚對象,我從頭到尾隻有你一個人,你究竟還有什麼不放心,還要我怎麼做。”
如果能剖出心讓她看清他對她的忠誠也好。
她身邊來去的男人成熟而優秀,對比他們,他深深懊惱自己的年輕稚嫩,不能夠保護她,不能夠讓她放心去依靠。
甚至……他的存在,令她感覺到羞恥。
她不願意公開他們的關係,在父母親人麵前羞於承認他,拒絕他在外界親近她。
所有人都說他們會分開,所有人都說他們沒有未來。
但是他不想放棄,他是認真的,他從沒有這麼認真地愛過一個人。
現在他所能做的隻有堅持,堅持下去努力去懷抱一個可以互相攜手的期望。
所以,郝萌……
在我長大之前,能不能再等等我?
“任西顧!”
校籃球隊的隊長隔著操場朝他喊話,“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吃飯?”
他搖頭,“你先走吧,我回去了。”
沒多久,楚翹就從籃球場跑出來追上他,隊長遠遠朝他投了個豔羨的眼神,便俯身瀟灑地抄起籃球回球場去了。
“西顧,”楚翹衝過來爽朗地握拳在他肩上一捶,“怎麼,難得五一出來,玩到一半就想走啦?”
“沒,我現在有事。”他道,有些心煩意亂。
“急著回家看郝萌姐?”她促狹道。
他不著痕跡地側身避開她過於挨近的身體,模棱兩可地“唔”了聲,徑直前行。
心中其實很哀怨,難得的黃金周就要這麼浪費了,第一天她要去給鍾意接機,隔三天又要和羅莉去參加聚會。除了囑咐一句“記得別太晚回來”,他也隻能無可奈何地等著她了。
可當他回到家裏,掐著秒針挨到十點後,她依然沒回來。
皺眉看了看窗外的夜色,他開始發短信:萌萌,你什麼時候回來?
結果如石沉大海,她半天沒有回應。
他有些煩躁地起身又連發幾條,但她依然沒有回應。
難道出什麼事了?
他有些憂心,偏頭再撥她的電話……
“你好,你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你好……”
還是無人接聽。
任西顧定定地看著手機幾秒,而後起身拿起鑰匙下樓。倚在冰涼的圍牆上,他側頭看著小區門口的方向,等她回家。
半個小時過去……
一個小時過去……
當指針指向午夜時,他關上了手機,雙手環胸仰頭呼出一口鬱氣。
終於,遠遠傳來一陣汽車引擎的震動聲。他動了動微微有些僵硬的身體,風中飄來男人的聲音:“我送你進去。”
他怔住了。
稍顯慌張的熟悉女音隨後響起,“不用了不用了,你先回去吧。”
“那我就站在這兒看你進去。”男人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