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指如刀:阿郎看電影01(1 / 1)

推薦序一 又見阿郎

賈樟柯

阿郎不是杜琪峰電影《阿郎的故事》中出生入死、放蕩不羈的周潤發,阿郎是《看電影》雜誌的主編,他在電影的江湖中縱橫馳騁。

每次見到阿郎不是在國際電影節,就是在我新片國內發行的時候。他總是背著雙肩包,戴著眼鏡前來采訪。他的神情中有一種嚴肅,透過眼鏡望向被采訪對象時,有一種理工男般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執著。這執念可能來自現實世界中諸多困擾他的文化問題,如同展開他主編的《看電影》雜誌,這本深受影迷擁戴的雜誌既評論最新的院線電影,也有經典影片的回顧;既有午夜場的類型驚悚,也有作者電影的雋永清新。這本來是電影的自然生態,但我們的電影環境,因為日漸白熱化的市場爭奪,變得彼此對立,似乎水火不相容。在一個電影作品多元化的時代,恰恰沒有形成多元的價值觀。

麵對電影,的確可以從不同角度去解讀。我們往往站在商業的立場去看待藝術電影,或者站在藝術電影的角度去思考電影商業;又或者站在本土電影的角度去理解國際電影,或者站在國際的角度去理解本土問題。我們總是用對立的角度,衡量對方的不足以否定另一種電影的價值。我們自己形成了無謂的悖論,無法理清頭緒,並為此喋喋不休。

阿郎所麵對和研究的就是這樣一個紛繁複雜的電影環境。長期的主編工作,讓他有機會持續觀察電影創作,並能敏感掌握電影的最新變化。研究的係統性是靠時間和閱曆累積形成的,在電影媒體從業人員走馬燈般輪換流失的時代,阿郎的堅守讓他的研究具有時間積澱後的品質。我從2002年第一次參加戛納電影節到今年,14年的時間裏,前來采訪的歐美記者幾乎沒有變過。法國《正片》的米歇爾·西蒙,《洛杉磯時報》的德尼斯·李……他們在電影評論者和報道者的工作崗位上從未離開。國內的情況卻正好相反,阿郎是其中的異類。

看電影和評電影成為阿郎的日常生活,他對電影的思考也幾乎成為他的日常細節。正如某天街上遇到某個人,某一天所吃過的一頓飯,日常是零散而不確定的。如果沒有用文字形成思維的線索,這些都會消失在時間的長河中。阿郎恰恰是一個勤奮的寫作者,他用文字真實記錄了從2010年到2016年七年間他的精神履曆。

透過他的《並指如刀》一書,透過他提供的這份精神履曆,我們可以了解到這些年,我們究竟處於怎樣一種電影的精神生活之中。2015年,阿郎寫下兩個字:兩極。2014年:發生。2013年:投機。2012年:變化。2011年:力量。2010年:革新。他為他每年的電影思考留下自己的關鍵詞,這本書也形成一份文獻,甚至一本充滿個人色彩的當代電影史,記錄我們正在經曆的電影時代。

最近又見阿郎,是他為《看電影》雜誌來我的辦公室錄製一檔視頻談話節目,他和我對談。傳統媒體都在麵臨變革,從文字時代到讀圖時代,再到視頻時代,信息的載體在不斷變化。各行各業都在適應變化。但,我們應該始終留在自己喜歡的工作位置上。隻有這樣,電影這個行業才算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