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桃園處理問題向來神速。
簫凡他們的檢查交上出的第三天,營銷係統的內部網上就發布了處理結果:
廣告設計室主管高琳,負有領導責任,給予內部警告並記大過一次;
廣告設計室高級美術指導簫凡,是事故的直接責任人,給予降職處分。現將高級美術指導調整為平麵設計師,免除“配套設施設計組”組長一職,調至“VI設計組”工作;
策劃部策劃助理胡鐵華,沒有盡到校對的責任,在沒有任何領導簽字的情況下擅自將文件發給報社,導致了事故的發生,予以即時辭退。
萬桃園廣告設計室的職位大致分五等。一是主管;二是高級美術指導,一般都兼任組長;三是美術指導、高級平麵設計師;四是平麵設計師;五是設計助理。簫凡這次基本上是從峰巔跌入了穀底,但他多少還是有些慶幸,象他這樣的錯誤,別說“辭退”,就是“開除”也不過分。他想可能是靚總監看在他在萬桃園這麼長時間了,工作還算勤懇,身上也還有點油水可榨,網開一麵罷了,卻拿剛入職不久的胡鐵華做了替罪羊。
胡鐵華離開的那天中午,下了一場暴雨。降雨量很大,連萬桃園的辦公樓前都出現了水浸街的現象。
下午,簫凡送胡鐵華上車時,天空還是愁雲密布,淅淅漓漓的小雨不停地下,讓人有一種壓抑的感覺。
簫凡想到胡鐵華剛踏出校門,在這樣一個人才過剩、競爭激烈的年代,能在一間知名的大公司裏找到了一個職位,她不知過了多少關,斬了多少將呀?卻因自己的粗心大意讓她失去了這份工作,不說毀了她的前程,起碼也給她的職場生涯留下了一個汙點,給她的心中留下了陰影,讓他內心有說不出的愧疚。他不知該送點什麼給她好,這時周星弛正在拍《長江七號》,裏麵有一個外星小人叫“七仔”,造型很卡通、很別致,電影還沒公映,市場上就有許多的“七仔”玩具出售,盜版商的嗅覺不是一般的靈敏。簫凡想到一般小女孩都喜歡毛公仔的,就買了一個大大的“七仔”送給了她。
“真對不起,是我的錯誤讓你受了委曲。”簫凡看著這位自己完全可以做她父親的小女孩,真不知該怎樣去安慰。
“蕭哥千萬別這樣說,是我自己太粗心,昝由自取,怪不了誰的。”
“你計劃去哪裏?”
“走一步看一步吧?天下之大總會找到容身之地的。別為我耽心了,我還年輕,輸得起!您多保重吧!”
她瘦小的身影扛著重重的行李,抱著大大的“七仔”,回頭看了簫凡一眼後擠進了公車,公車“倏”地一聲開走了,濺起了一綹水花,霧一般揚起。
簫凡感覺到她的目光象無數根鋼針,深深紮在他的胸口,此時此刻,他的心,巨痛。
雨還在下。
簫凡沒有打傘。
雨滴象一粒粒羞愧,不斷地往簫凡身上疊加,腳步在回公司的路上,愈來愈沉重……
處分決定宣布的第二天,人事部就收走了簫凡高職飯堂的就餐卡。現在吃飯時,簫凡就要跟在保安、清潔工、車隊的司機們的屁股後麵,去排那長長的隊。打菜的阿姨,不知道是認識簫凡,還是見簫凡麵孔陌生以為是公司高層下來暗訪的,給他打菜時比別人多了許多,招來了旁邊幾名保安嫉妒、不平的目光。
簫凡打好飯之後,獨自在靠窗處找了個座位,懶得看那盆敲碗響、亂哄哄的場麵,把目光投向了窗外。以前就餐,是他跟那些主管經理們胡吹海侃之時,古今中外、政治經濟、男歡女愛,想到那說到那,反正說錯了即不上稅也不犯法。現在他一個人孤零零坐在窗前,想他的心事。
簫凡現在的人生說不上輝煌,但絕對是一步步從低處向上跋涉的。象這種受處分降職的事,他這輩子是第一次遇到。但由於心中擁有了一份愛情,雖然有些愧對同事們的目光,但也沒有多少沮喪。他依稀覺得,就是不出這檔子事,他在萬桃園也不可能幹很長時間,說不定她的靜兒妹妹哪天就回來接他遠走高飛呢。
所以簫凡認為現在發生的這些不愉快,隻不過是黎明前的黑暗,不久一輪紅日就會噴薄而出,一片嶄新的天地等著他去開創。他吃飯的胃口覺得很好,盡管普職飯堂的飯菜比起高職飯堂差了很多,但他仍然吃得津津有味,風卷殘雲一般,把那打菜的阿姨對他“賞賜”消滅了個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