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飄零如約打來了電話。
她的聲音清新婉轉,空靈悠遠,象一縷細細的山泉從遙遠的雪山汩汩流出,清新甘冽,沁人心脾,可能是由於越洋長途的緣故,又宛若遊絲,時斷時續,仿佛一不小心,這股甘泉就會突然斷流。她的普通話雖然帶著濃重的粵語方言味道,但還清晰流暢,遣詞造句都較能準確地表達出自己的意思。
於是,她在電話裏向我講述著她的故事:
我姓石,小名靜兒。由於“兒”在粵語中的讀音跟“yi”相近,上小學時,爸爸就將我的名字改成了靜漪。爸爸一直在廣州一所著名大學裏教中文,在57年那場運動中他也未能幸免,被打成了“右派”,發配到了鄉下。待爸爸回城時,已經30出頭了,那時我媽媽是一名紡織廠的女工,經人介紹認識了爸爸,媽媽雖然一字不識,但根紅苗正,她並不嫌棄當時還是“黑五類”的而且比她大十多歲的爸爸,毅然決然地嫁給了他。婚後兩人過得還算恩愛,媽媽做事風風火火、麻利潑辣,仗著自己出身好,處處護著我爸爸,家裏有什麼事都是她出麵搞定,爸爸也樂得清靜,躲在書齋專心做他的學問。我爸爸一生為人儒雅忠厚,沒什麼其它嗜好,一是效仿李白、劉伶等古代文人,醉後呤詩,“鬥酒詩百篇”;二也是因為懷才不遇,心情鬱悶,就喜歡喝酒,我媽媽為了表示對他的愛,也盡量滿足他,喝到後來,健康狀況越來越糟,我來秘魯不到三個月,他就走了,那時他才剛剛評上教授。
爸媽婚後不久,生下了我哥哥和我,哥哥從小不喜歡讀書,隻喜歡舞槍弄棒,高中沒畢業就去部隊當了兵,轉業分到了交警部門工作。爸爸便將所有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從小讓我背《古文觀止》、背《千家詩》,沒背下來不讓吃飯,讓我打下了一定古文基礎。上大學我又是選擇的是中文專業,所以還能跟你玩幾句詩詞歌賦什麼的,這些年也忘得差不多了。沒想到遇見了你,讓我有機會重新溫習一下。嗬嗬,真應該謝謝你了。
大二時,我愛上了我們班上的一個甘肅男孩,他人長得帥,182的個頭,人也很有才氣,是學校學生會副主席、學校籃球隊隊員,學習成績一直是班上頂尖。但我媽媽嫌他是北方人,家又在農村,堅決不同意。畢業後,他去了北京發展,我非常想同他一起去,但我媽媽說:你要是跟他去北京,我就死給你看。我拗不過我媽媽,不得不放棄了這份愛情。
但我畢業後,心情極度頹喪,也無心找工作,好長時間呆在家裏不吃不喝、不言不語,眼前一直飄浮著那男孩的身影。正巧這時CARLOS來國內旅遊,經人介紹,我認識了他,見他人也還不錯,就想跟他遠走高飛,去到離中國最遠的地方,不再想這些煩心事了。我媽媽也怕我在家悶出病來,隻好同意了我的要求。93年底,我就隨CARLOS來到了秘魯。
CARLOS是在秘魯土生土長的,隻會說西班牙語和一些簡單的粵語,中文則是一字不識。他爺爺那一代就來了秘魯,通過幾代人的奮鬥,現在在當地也算是有頭有麵的家族,擁有了幾家公司,生意做到還算紅火。
但我也不想依附別人,過去後不久,在CARLOS的幫助下,我又自己開了一家中餐館、一家西餐廳和一家咖啡廳。目前生意基本穩定了。但剛開始由於人地生疏、語言不通,也吃了不少旁人難以想象的苦。以後有機會慢慢跟你講吧?
一晃14年過去了,唉——真象夢一樣……。
說著,她從QQ裏給簫凡發了一張她和CARLOS的結婚照:年輕的石靜漪穿著潔白的婚衫,一臉的幸福地依偎在CARLOS的胸前。令人奇怪的是:CARLOS的臉形、發型和神態與簫凡頗有幾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