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曉秋和廖凱銘隻好急火火地一家一家醫院去打聽。可是一次次撲空。直找到半夜也沒找到。想到劉南輝一人在家,他倆隻好最後給雪梅和郎大坤留了一張字條,然後筋疲力盡地返回。
劉南輝沒胃口吃飯。他見曉秋入夜未歸,又怕了起來,在家裏正等得心焦,她和凱銘卻已經回來了。飯是吃過了的。還打包帶回了些不常見的菜。劉南輝倒有些詫異。不過人回來了就好。他倆沒有把雪梅的事告訴他。人畢竟沒有找到,讓他空懸著心對他的健康恐怕不利。而他倆不能入睡,湊在一起悄悄地商量了很久。劉南輝見他二人不停地竊竊私語,便微笑著想,等過兩年曉秋大學畢了業,就可以給他倆操辦婚事了。也不知曉秋婚後還願不願意住在這裏。想到曉秋遲早有一天會嫁人走掉,他的心裏又是一陣悲涼。他不敢想下去了。
寧曉秋請了假又跑去小白屋找雪梅。這一次卻撞了鎖。細看時,門縫裏塞著一封信。她的雙手哆嗦著將這封信打開來,認出是郎大坤的筆跡。隻見上麵隻寫著短短一段文字,又寫得潦草匆忙:
曉秋:
我們的生活與你不同。我們必須自己走下去。我們搬走了。如果你還找我們,我們就會再次搬家。雪梅順產一男嬰,母子平安勿念。在我們想找你的時候自然會回去找你,現在不是時候。祝你有個好前程,李伯伯健康。再見!
郎大坤即日
這些字是寫在一張尿不濕包裝紙背麵的。圓珠筆出油不暢,斷斷續續,勉強能讀。曉秋握著這張紙條哭了。她攀上了窗台向屋裏張望。因沒有了窗簾,室內一覽無餘。被褥不見了,光禿禿的木板床上隻剩下兩張報紙。一隻舊襪子扔在地上,是破了兩個大洞的。而對麵的牆像鴿子一樣雪白。一隻小燈泡孤零零吊在屋頂。上麵落了灰塵,變成了黑的。沒有通電的燈像盲人的眼睛,讓人感到格外黑暗。曉秋無力地靠在了門上。
小木今天不在。鄰家也沒有人。可是周圍並不安靜。紛亂擾攘的集市仍在接待著沒完沒了的生意。無數的動物在這裏被出賣,被屠宰。溫熱的臭氣永遠不會消散而隻有增加。曉秋在馬路沿上用力刮掉了沾在鞋底的雞糞。動物的這種臭味在她的記憶中是曾經熟悉的。那是很遙遠的事了。而她永遠也不能忘記那一段噩夢一樣的日子。那時她曾在山上替表嬸家放羊。白天打了豬草晚上還要喂豬。聞到了這樣的氣味使她感到那一段日子又回來了,卻不是在她身上,而是讓雪梅去忍受。自己吃苦是不奇怪的,其實那時最可怕的並不是辛苦勞作而是沒有親人的疼愛。而自幼嬌生慣養的雪梅過這樣的日子卻讓她難以想像,十分心疼。麵對過去的深切的悲傷使她心急如焚。無論如何要找到她。可是找到了她之後她會不會再跑?如果她成心躲避,找到又有什麼用?他們在這樣的困境之下拒絕家中的資助,決絕的態度似乎難以轉變。
寧曉秋沮喪地回去了,當晚一夜沒有合眼。廖凱銘也沒有什麼好主意。第二天也是什麼也幹不下去,晚飯後兩人無情無緒地對燈坐著,一下子成了啞巴。劉南輝看了不安,便勸解道:“有什麼話好好說嘛。不管是為了什麼事兒,終究沒什麼大不了的。年輕人慪點兒氣過去就完了,幹嘛這樣焉頭耷腦的。凱銘你是男孩子,該哄就哄一下吧。曉秋不言不語的,可也不是沒脾氣。你比她大,多少擔待她一點兒,就當是看著我吧。”劉南輝隻當他倆是慪了氣,就在中間和起了稀泥。兩人這才意識到,他倆的心事已經在臉上掛了幌子。兩人頓時有些慌張。廖凱銘順水推舟提議一家人去聽音樂會。劉南輝卻說:“我聽著西洋交響樂和電鋸開起來的聲音差不多。饒了我這可憐的老頭子吧。大炮轟過的耳朵架不住這樣的大補。你們小孩子家有好耳朵能聽,你們倆去聽吧。我自己看家。”
寧曉秋便把電視打開,選了劉南輝喜歡的節目,就和凱銘一起出了院子。可是他倆沒去聽音樂會,而是又去了蛇市後麵的小屋,希望在那裏還能找到意外的線索。小屋子一片漆黑,已經貼上了招租的告示。他倆又敲開了鄰居的門。這時已經入夜,裏麵的人睡下了。聽到敲門聲,一陣悉悉索索的動靜之後,就是下地穿鞋的聲音。過了好一陣才有人披衣起來,將房門拉開了一條窄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