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沒有找到青兒,連夜離開了,這個人可以算是有我經營相思墓園以來,除雇主以外的第一個客人,可惜沒來得及好好招待。
我喝一口茶,遺憾的歎了一聲,聽到葉繁怪異的語氣:“隻見過一兩次就舍不得人家了?”
放下茶杯,我語重心長地教育葉繁:“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猜測女孩心思非大丈夫所為何況,鄙人隻是想著作為東道主,我倆的禮數不全,讓白荒洲的使者笑話了。”
葉繁撐著下巴,靠著桌子,懶懶坐在椅子上,道:“禮數不全是你的事,我的禮數做全了。”
我不和他多做糾纏。
昨晚去流香院和墓園內耽擱了不少時辰,天微明時我才入睡,不到兩個時辰,葉繁就把我拉起來,說是陪他散步。
日未出,天還是一片湛藍,偶爾可見飛鳥的痕跡;枝葉將墓園的門掩蓋得若隱若現,葉上的露珠晶瑩透亮,山中寂靜得隻聽到鞋子碾過小草的“簌簌”聲。
我奇道:“為什麼你散步要拉著我啊?”
他聳聳肩:“看你一天到晚睡著,對你身體不好,散步有益於身心健康。”他摘下一片新鮮的樹葉,道:“你看,空氣多好。”
於是我一邊瞌睡一邊和他散步。
今日是和言雙姑娘的正式見麵。
我不像葉繁一天到晚生龍活虎,精力充沛,葉繁說的沒錯,我的確是將大部分時間用在睡覺上。沒有足夠的睡眠時間我白天很容易睡著,辦事力不從心,這讓我時時刻刻都明白自己隻是血肉之軀。經不起葉繁那般折騰,順便詛咒葉繁哪天跳著跳著就全身癱瘓再也起不來。後來想想這也太毒了,詛咒他的事就算了,更重要的是,他癱瘓了,我不僅工作更多,還得抽出時間照顧他。
葉繁在一旁看著我將銀針包好放進袖中,忍不住開口:“你帶兩根針做什麼?”
“哦,怕待會兒我睡著,就用銀針紮兩下。”
“好辦法。”
“過獎過獎。”
有葉繁在身邊,我也不怕什麼麻煩,穿著女裝直接進了流香院。流香院的人因昨日見過我倆,除了看到女裝的我有些訝異外,進入言雙的院子非常順利。
這次見到言雙,她早在一棵桃樹下等候,一個案幾,一隻香爐,青煙嫋嫋,香氣四溢。
言雙在煙霧中靜坐著,嘴唇依舊蒼白無血色,雙頰卻比昨日紅潤了些,雙目緊閉,眉宇中是一片寧靜之色,粉白色的衣裙柔順地鋪在地上,花瓣紛紛下落,點綴在她的裙子上。這樣的她,仿佛將生死看淡了,又好像知道自己性命不長,所以表現出對死亡的漠然。
這一刻,我不想出聲打擾,似乎我一出聲,言雙的生命就會被我打碎。
我放輕腳步坐到案幾對麵,葉繁隨我坐在一側。案幾用百年沉香木做成,刻了一枝簡單淡雅的桃花,似乎在散發著幽幽清香。
我伏在案幾上,袖中雙手緊握那兩根銀針,本該來的睡意遲遲沒來,欣賞言雙的睡顏反而讓我越來越清醒。
傳說中的花魁此時安靜恬淡地睡在這裏,如孩子般毫無防範,一點不像外界所說的孤傲。我見過的言雙從不孤傲,或許她用孤傲裝飾自己,外界所見的不是真實的她;或許她不是孤傲,而是清高,出於煙花之地而不受汙泥之染。
她的眼睫動了動,呢喃,聲音如對情人般輕柔:“你來了。”表情柔和,笑容淺淺,小女兒家的情態一展無餘。
她的夢。
“何必執著於虛幻,現實才是最要緊的事。”葉繁雙手交纏在胸前,雙目冷然。
他和我想的一樣。
言雙緩緩睜開眼,看到我,輕道:“你來了。”
同一句話,前一句話纏綿溫柔,後一句明顯生疏多了。我似乎能體會到,夢中那句“你來了”包含了言雙多少感情。
她坐起來,理了理衣衫,見到我旁邊的葉繁,歉意地笑了笑,道:“讓你們見笑了。”
香爐中又添了一點香,言雙將之後的故事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