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來風雨聲(上)
自濁一杯混酒,自飲一腸寂寥。
手中的玉蟬被搓揉的溫暖而濕潤,不覺中,指節已開始深深嵌入骨肉。
幹脆就在這一夜中,醉他去了罷。
姚堇英坐在小台上,望著窗外,是北城終年不斷的瑞雪。
沐窈,今生今世,再無人能將你我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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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念慈學堂。他縮著袖口站在窗前,望著花街的盡頭發了神。寒風細細碎碎的吹過來,雪花飄在他鼻尖上,竟不發覺得冷,依舊守著窗子呆愣著。桅杆的雕花默默映在他身後,屹立著,溫順的如一隻深陷美夢的白鹿。
秦家宴事之後,他已無心再顧其他。所以這幾日裏,學堂早早的便放了學。而每次放課後,他都會站在西風之中往集市的方向遠遠望去,直到夜黑的再看不見一人,才歸去,等罷下一日的守望。
這天晚上,他披著褥子坐在床臥裏,反反複複把玩著那隻白玉小蟬。不知不覺間,女子明媚的麵龐,又開始湧現在記憶深處。層層繚繞,挑弄心弦。
他開始思尋她明眸皓齒的微笑,她脖頸間垂發香軟酥棉的氣息,她茶色的眸子閃動著的波光,以及她跟他賭氣落淚紅了的眼眶…
那晚,他坐在秦沐窈身旁,伸手撫上她的柔發。
他說“我喜歡你。”
她說“你敢不敢娶我。”
他說“我一定會娶你回去。”
他從懷中拿出那對白玉小蟬,將其中的一半給了秦沐窈,並立下誓言,此生此世,非她不娶。
他看著心愛的女子如同孩子一般破涕為笑,不禁輕吻上她的眉間。
“沐窈,你要乖乖等我回來。”
自席宴過後,才幾日不見,便聽說秦家小姐要大擺擂台,比武招親。
一個女子,長大,尋個好的婆家,然後嫁人,再正常不過的事。
隻是那個嫁的人,會是他嗎?
半宿不眠後,破曉雞鳴。轉眼,便是打擂台的日子。
他沒去。
準確來說,他去與不去,結果都是一樣的。
命運把它寫在那裏,留給所有人星火般的希望,反轉掙紮之後,卻隻能是無盡的絕望。
今日他沒有去學堂,隻是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玩捏著手中的玉蟬,眼角不知不覺淌下淚來。
如果他也能又狄瀾一半功夫的話,就不會甘心坐在這裏。他甚至不敢把酒言歡,一消千古愁。
他隻是很想她。
屋裏,隻剩冷風吹進夾著飄雪,還有他眼角不怎麼明顯的淚,安靜的流。
北城的雪,何日裏才會是個盡頭呢?
“哢”的一聲,不知是誰開了門他隻覺背後狂風貫耳,不禁打了個寒顫。
回頭一望,隻見狄瀾一身素白坐在椅上,麵色甚是煞白。
他微微低頭摸去了淚,“臉色不好,生病了嗎。”
狄瀾擺了擺手,也沒多留,隻簡單吩咐了句“備好東西,三天後便可娶她走了。”
他聽了這頭挨不著尾的一句,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竟是懵在了那裏。
他連擂台都沒有打,怎麼會……
他看了看正在脫外衣的狄瀾,心中大驚,“……難道說……是你……?”
前四後縷了一遍,等稍稍回過了神來,才發現狄瀾早已離去。
他攥著狄瀾留下的沾了血痕的白衣,久久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