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時節,清河岸堤兩邊的柳樹都抽了芽,一點點新綠映襯著泛黃的清江水,沿河兩岸難民的喧鬧隨著這幾日天氣的好轉總算減小了些。
河邊的宅院裏一片寂靜,朱紅色的大門前兩隻威武莊嚴的石獅巋然不動。在離大門不遠處的小巷裏,一群蒙著麵的黑衣人沿著院牆迅速移動著。
“小姐,我們就這麼進去?”壓低了的粗糲嗓音在安靜的石巷中響起,一塊小石子不小心被踢動,撞擊到牆角發出嘭的一聲。
“既然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準備,就算不能拉他下馬,我也要給柳家一個交代!”女子捏緊了拳頭,目光堅定。
石牆內內響起了清亮悠遠的笛聲,曲調婉轉悠揚,如同仙鶴的清鳴,直衝雲霄,仿佛隨時都會破空而去。
柳瑄冷哼了一聲,纖細的手腕翻轉,朝著黑衣人們做了個手勢,一雙如同星辰般明亮的雙眼閃著決絕的光芒,“此番五皇子本是為救災而來,卻絲笛繞耳,流連風月,也怪不得我們利用他了!”
翻身入牆,沒有遇到想象中的層層守衛,也沒有見到穿梭如雲的丫鬟和小廝,柳瑄如同柳葉般的秀眉皺了起來,顯然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躲藏在屋頂的陰暗處,柳瑄隻露出了一雙眼睛。院中孤獨的月白色身影長身而立,一隻長笛橫亙在男子身前,牆外的笛聲原是他吹奏。
不知不覺柳瑄看了許久,這笛聲將她的心思越帶越遠,她一度想要壓製的絕望和憤怒又重新湧了上來。一滴淚水無聲地順著柳瑄的眼角流了下來,滴落在了房簷青灰色的磚瓦上。
“若是殺手都像你這樣,殺人前先掉眼淚,恐怕早就被人殺了。”笛聲驟然一聽,戲謔的聲音從院子中間響起。柳瑄這才發現周圍安靜一片,跟她同來的黑衣人們正一臉黑線地看著她。
離她幾丈遠的地方,月牙色長衫的男子手握著玉笛一瞬不瞬地看著她,深黑的眸子像是河裏的暗湧,一不小心就會將人吸進去。他的嘴角輕輕向上翹著,雖然說的話輕描淡寫,卻隱隱透著股讓人羞慚的震懾力。
“誰說的!五皇子恐怕沒聽說過,有句話叫,鱷魚的眼淚!”柳瑄見自己被發現,利索地從房簷上跳了下來,拍了拍雙手,提了提長劍,“不好意思,今兒我們要刺個殺。”
宅子裏依舊靜悄悄的,柳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事情進行得太過順利,難道這是老天在幫她對付裘千?可五皇子來清江賑災,不可能連守衛也沒有啊?
元封謹笑了笑,左手不斷地撫摸著玉笛上纏著的絲穗。他朝著柳瑄挑了挑眉,眼光若有若無地看向了庭院走廊深處,一絲笑意爬上了他的嘴角,“刺殺?你敢刺殺當朝皇子?”
“有人行刺,保護皇子!”一聲驚喊,手拿長刀的士兵從虛掩著的房門內衝了出來,還有的人藏在假山後,烏壓壓的人群比天上的雲朵還要多。
柳瑄聳了聳肩,有些無奈。罷了,來的時候就沒想過真的要刺殺五皇子,隻不過是為了虛晃一刀,明知這一次來就再也沒有活命的機會,隻要裘千受到牽連,她死不足惜!
“小姐,你快逃出去!這裏有我們就夠了!”一個身材瘦削的高個漢子一把拉住柳瑄,要將她推到牆邊,之前他們已經打探好了,玉蘭樹的旁邊,他們跳下來的地方連著圍牆有口井,從那裏翻上牆最容易。
柳瑄打掉他的手,被黑布遮掉一半的臉露出白如凝脂的肌膚和兩泓清澈的眼睛,聲音有些憔悴,卻堅定不移。
“閆黎,大家謀劃這麼久,隻為了今日。我決計不會拋下你們的!要死一起死!柳家沒有怕死之人!”
“大家給我上!抓住刺客的有重賞!”領頭的衛兵喊了一嗓子,一窩蜂的人衝了過來,將元封謹和蒙麵的黑衣人緊緊地包圍了起來。
鋒利的大刀朝著柳瑄劈砍而來,冰冷的寒光反射在柳瑄的眼上,她倒吸了口涼氣,“就算是死,也要拉個墊背的!”一把扯掉手上的劍鞘拋出,薄如蟬翼的劍鋒不似其它的劍一樣堅硬,帶著一股韌性,這是她十歲那年二哥送她的生辰禮物,“瑄兒,這把清泠劍就像你一樣,怎麼也折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