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今日,一襲素衣的中年女子牽著一個男童的手越過喧鬧的集市,男童似是很喜歡這樣熱鬧的地方,側耳聽說書先生幾句吊足人胃口的話,扯扯女子的衣袖
“娘親,我想聽說書,今日講王宮秘聞!”
女子側首點點男童的頭
“今日你去好好讀書,背好了書,娘親就給你講故事。”
男童歡喜的點頭,女子微笑著回頭看了一眼在耀日日光下熙熙攘攘的小茶館,王宮秘聞?女子看見遠處山巒起伏,當年最大的王宮秘聞,不就是一個引起王宮風雲的女子麼?算得什麼秘聞麼?算不得的,不過是一個愛錯了人又承了別人錯愛不懂放手不懂原諒的癡女罷了。不過是一場不堪的往事罷了。
她似乎依舊記得,那一年斜陽傾瀉,俊朗公子自一片煙柳而來,他挑柳而笑,眉目風流。一身華服,自斜陽之中,她隻看得見青年溫柔的波光。
那一刻的她忽而有些羞愧,羞愧自己的出身,羞愧自己的容顏。
她是琴妓,縱而美,卻不傾城。她的豔麗,恰好映襯出少年的清雅脫俗。畫舫是喧鬧的,喧鬧的宛如所有的聲色皆要放肆蔓延,她不過是挑起簾子張望了會兒,便被老鴇半勸辦拉著去了包廂。
她無名姓,一個琴女,足以。
這裏的人,哪裏需要記得誰的名字。不過記得,誰合眼緣罷了。
一曲奏完,她抱琴,盈盈淺笑。豔麗的衣飾迤邐滿地,紅燭四處,亮如白晝。不知誰家財大氣粗的公子,折扇遙遙一指
“琴女再來一曲,本公子賞銀……五十兩。”
五十兩,她淺笑不語,隻是微微側身,對公子一頷首,便轉身離去。
人情薄麵,不至於太難看。她雖身居煙花之地,但卻是清倌,若為了銀子便壞了自己的規矩,怕是早已不是清白之身。
她身居畫舫,挑起紗簾,外麵一片溫柔綺麗,她轉頭,對一旁私交甚好的女子道
“我忽然想去外麵看看。”
女子一襲紅衣,容貌冷豔。聽聞琴女如此說,唇角輕勾道
“你真以為外麵比這裏好?”
琴女略怔了怔,紅衣女子輕笑道
“這裏的人心,是看得到的肮髒,外麵,則不一定了。”
紅衣女子笑意清冷,琴女微微皺眉,她恍然覺得自己的好友身上有一股太過凜然的氣息,睥睨眾生的傲然。
或許看的太透徹,便覺得世間萬物都太過煩悶無聊。
紅衣女子微笑,然後道
“你若想出去,便去吧,橫豎你不是賣身給老鴇的。”
琴女微微點頭,紅衣女子凝視著琴女的眼眸,許久,才微微一笑,那一刹琴女心中生出很荒唐的想法。似乎紅衣女子已經將她所有未來看的清清楚楚。
紅衣女子輕笑一聲,宛如鬼魅的撫上琴女的臉
“琴女,你日後對人……不可太善了。”
琴女微微一詫,眸光微動,紅衣女子卻已然擦身翩翩離去。來去無息,窗外的風忽而吹進來,琴女覺得微微的寒意,抬起頭,看見屋內簾帳飛舞,走去關上窗。宛如陷入沉思般,許久,才突兀一笑。
莫要對人太善了……這句話看似自私,實則太過真實。
琴女離開了這裏,隱居在一處幽閉之地。青樓之中,每個人都有很多很多的過往,可是琴女沒有。她沒有過往,她隻有琴,她的琴聲很美,可是總有一股鬱鬱之氣,那股鬱鬱之氣無法揮散。
紅衣女子隱在樹後看琴女拭去所有豔麗,清麗如芙蓉般,抱著衣服在河邊漿洗。女子緩緩退後,轉身,手在空中微微一劃,虛光閃爍,女子緩緩走入一片虛光之中。
——冥界,女子一進入冥界變成了女童模樣,一青衣男子眉目溫柔,焦急的守候在女子行來之地,見到女童,才微笑著迎上來。
“青……”
女童見到男子,眼裏閃爍出溫柔的笑意,乖順的任男子彎腰抱起她。女童把玩著男子的長發,笑問
“怎麼判官舍得把你放出來了?”
男子點點女童的額頭,眼裏閃爍溫柔的愛意
“什麼叫放出來了?今日你去了人間,我不放心,出來看看你。”
女童點點頭,端詳了一下男子,笑道
“嗯,好的差不多了……不然我可不要你了。”
男子做害怕狀,抱緊女童道
“你要怎麼不要我了?再把我丟到冥界一次。”
女童聽言,偏偏頭到
“可惜倒讓判官和你結了緣。”
男子微微一笑,抬步慢慢向深處走去,四處霧氣彌漫,男子抱緊女童慢慢走到奈何橋。判官恰和碧落說些什麼,見兩人一來,碧落點點頭,判官笑道
“嗬……難得今日華沙出來了。怎麼……還要沙華你特特跑去人界。”
女童聞言唇角輕勾,眉目閃過一絲冷冽
“聽說人間不太平,我去看看。”
女童說完抬目看向碧落,碧落一襲華服眼瞼微壓看著湖麵波瀾溫柔。
不知何事憶人間,碧落眼眸波光不動的看著水麵,倒映出琴女的模樣,她的臉上毫無表情。無喜無悲,無愛無恨,宛如千年的石頭,看著再美,都是沒有心的。
“他還有多久可以醒?”
女童手中忽然顯出一個玉瓶,一道光華閃過碧落接過玉瓶,輕輕看了一眼湖麵。湖麵上所有的景色悉數退去,隻留下黑暗的宛如三更夜色的湖麵,漩渦慢慢擴散,隻留出中間的平地,
四周皆是宛如屏障的流水自湖底衝向天際,碧落抬手,玉瓶懸在半空之中。光華流轉間碧落的眸中慢慢顯出宛如蒼穹的幽深,一片兵刃紛亂之後是一個男子的身影。碧落的表情還是一片不動聲色,玉瓶的光華慢慢將碧落眸中的男子勾勒出來。他的身影淺淡,隱隱能看出背後景色。碧落伸出手,五指宛如躍舞一般優美,女童皺眉看著男子身影依舊淺淡,碧落的手中眾多仙力宛如玉帶飛快的奔向男子身體。許久……男子依舊毫無變化,女童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