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邪嘴角抽了抽,忽然很想指著他的鼻子狠狠地說上那麼一句:不是你當初把我帶回來的嗎?老子還想死在杻陽峰上一了百了呢!
不過,這也隻是一時的惡趣衝動罷了,他緩緩道:“我暫時還不能死,有些事還要去做。”
鬼王撫掌而笑,笑道:“好!剛好,我也有點事情想要做,不過人畢竟還是老了,多少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你若真的想將四宗握在手中,倒尚存一臂之力可以相助。”
“你又是為何?”天邪反問道。
鬼王搖頭笑而不語。
鬼宗、邪宗若是當真攜手,勢力自然會壓過魔宗與妖宗任何一者,但是魔宗與妖宗自然也不會坐視其成,要是也聯起手來,那麼鬼宗和邪宗就占不得絲毫便宜了,相鬥起來,說不定更會元氣大傷,反倒是讓正道撿了個天道的便宜。
四宗歸一,前提是不能損傷太大的元氣,否則,別說一統四宗了,被正道趁虛而入,魔教能不能存在還是兩說,根本不是一兩句話能夠成就的事情。
最好的方式,也不過是逐個擊破罷了。
十年的爭鬥殺伐,不僅僅是讓他沾滿了血腥凶戾之氣,對於門派人心之間的爾虞我詐也是熟稔於胸,天邪雖和鬼王舊為相熟,又豈會簡簡單單的輕信其言?
對此,鬼王自然也是了然於心,並不多做解釋,而是淡然道:“這天下大勢,說到底和兩百年前並無多大差別,依舊是正魔對立,無數門派貌合心離,很多人已經不再了,又有很多人冒了出來,爭的是一個道字,更是一個利字。你我修道之人,上天入地,以證長生,早已是凡夫俗子們羨慕不來的大本事,一樣還是爭得你死我活,說什麼天道無盡頭,這人心,其實更是如此。我一心修習鬼道之術,陰靈鬼魅皆是為我所用,在他們的眼中,我便是那陰間閻羅,可是,蝶衣身死魂滅,我也隻能束手無策,豈能心甘?這世間,隻有兩條路可走,一是斷了那修道之路,爾等皆為凡人,二是斷了那普生之路,爾等皆為死人!”
“你欲讓我將魔教整合為一,是想要這世間皆是凡人,還是盡是死人?”
鬼王哈哈大笑,“無妨!”
天邪轉過頭去,不遠處輕風拂過水麵,隻聽得他低聲道:“若是殺盡這世間之人,能夠換她活過來,那我盡力去殺便是了。”
“隻是,”他慘然一笑,“她那麼善良,到時候定然也是不會再理我的。”
“那又有什麼所謂呢……”
低低的聲音隨風而散,天邪舉起酒壺,隻是壺中酒已盡,隻餘幾滴入喉,如那清淚已幹,再難泄心中悵然。
鬼王冷眼旁觀,枯槁臉龐上不見痛恨憐惜,沉息半晌方道:“世間之大,你我皆是井底之蛙,若無他事,我希望你能遍走天下,也許,還有一些不為你我所知的旁門秘術能……能救她……”他的話音斷續,身為鬼道宗師,如何能不知道魂滅道消?
似是勸慰,更似是一個老者對那心頭念念叨叨之事披上一件希望的外衣罷了。
不經風雨,難敵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