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見沒有起身,隻是抬著頭說話,沈青彥站在她前麵,眼睛掃到了開著的書上,是納蘭容若的詞,
辛苦最憐天上月,一夕如環,夕夕都成玦。若似月輪終皎潔,不辭冰雪為卿熱。
沈初見很喜歡納蘭容若的詞,大概是因為自己名字的緣故,她看了許多納蘭的詞,總覺得他的詞中藏著無限的哀思和情愁,就像一汪江水,柔情的表麵下是無數波濤洶湧的情感,情深如海。
她的名字隱在納蘭的一句詞中間: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她生在秋天這樣悲涼的季節裏,然後有了一個同樣悲涼的名字。
沈青彥收回目光,說道:“這一路上可還順利?”
“嗯,還好。”
“代我問了外祖母安了?”
“問了,祖母說十分掛念你。”
“爹跟你說了廣州王家的婚事了?”
“說了。”
“你怎麼想?”
沈初見垂了下眸子,“不知道。”
沈青彥輕輕歎了口氣,才說道,“我打聽了,王家大少爺王明意,現如今在廣東念書,據說為人開朗灑脫,是個十分先進的青年,”
“哥哥,你學校的事情怎麼樣了?”沈初見打斷他的話。
“已經沒事了,老師們聯名罷課,去靜坐示威,要求釋放學生,後來他們頂不住壓力,被關的同學們也都被放出來了。”
“那就好。”
沈青彥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又說了幾句話,便囑咐她早點休息就離開了。
沈初見自從回來再沒有見過葉遠臻,也不知道他的傷怎麼樣了。
她本想去看望他,忽又想起他受傷那天看她的眼神,父親的話仿佛還回鄉在耳邊,她猶豫了許久,終是沒有去。
日子一天天過去,沈初見的生日也即將到來。
隻是……沈府誰都知道,大小姐的生辰是最不受歡迎的,因為這天,是她生母的忌日。
所以,她幾乎從未過過生日,她的生日,是個不幸的象征,沒有人願意想起來。
這天,沈初見平靜的迎來了自己的十七歲生辰,小螢一大早就忙前忙後,偌大的沈府,似乎隻有小螢和老張記得她的生日。
老張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原來是娘親母家府裏的下人,後來一直跟在她身邊,老張有個女兒同她一般大,名字叫做青果,青果和她的生日是同一天,所以老張的妻子每年都會準備兩份禮物,一份給她,一份給青果,今年也不例外,是一模一樣的兩副銀手鐲。
老張把手鐲給她,用紅布包著,說:“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青果她娘非要我給小姐捎來的,說是女孩子長大了,應該戴個銀鐲子的,這是老家的風俗。”
沈初見心裏非常溫暖,這是她今天收到的第一個生日禮物,她道了謝,將鐲子套進了手腕,纖細皓白的手腕左右搖了搖,銀鐲子非常美,上麵鑲了顆小小的紅寶石,雖然一看就不是什麼上好的材料,但勝在外形好,古樸又大方,她笑意盈盈的說:“謝謝,又讓你們破費了,這鐲子我非常喜歡,以後一定天天戴著,還有,幫我給張媽帶個好,還有青果,我都好久沒有見到她了。”
“小姐哪來的這麼見外,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們是看著小姐長大的,如今青果天天在家和她娘做針線活兒呢,小姐要是想見她,我回去和她說一聲,改天讓她到府裏來,同小姐說說話兒。”
“我沒什麼事情,還是我哪天去看張媽和青果。”
她想起了她苦命的朋友青果,
青果本來是定於今年夏天就要出嫁的,她還答應了要幫青果做結婚用的被褥和衣服,六套全新的被褥,三套薄的,三套厚的,作為青果嫁妝的一部分,還有青果自己的嫁衣,一定要最好的料子,保管穿了是全江南最漂亮的新娘子,可惜世事總是難料,青果還未過門,她的未婚夫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