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九年,蘇州,夏末秋初。

夜幕籠罩下的曲折街道靜謐地鋪陳在大地上,一輛黑色的轎車在其中飛快地行駛著,車輪旋出的泥水飛濺到兩旁緊閉的門戶上,很快又被雨水衝刷了下去,滴滴答答地重新流淌到車痕傾軋的泥湯中去。雨勢越來越大,飛瀉的雨水劈裏啪啦地打在車窗上,順著玻璃流出一道道水跡。

一個驚雷兀的落下,電閃雷鳴之際,天空被撕開一道口子,照得昏暗的街道一瞬間發白,陰慘慘的樣子十分駭人。老人說的沒錯,這樣的天氣,是不宜出行的,如果可以,誰不願呆在家中呢。

可是這時候卻偏偏有人要冒雨夜行,想來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是決計不會這般急切的。

慘淡的月光投到車窗上,映出裏麵一張稚嫩卻嬌美的麵龐來,雨珠子不斷滑落下去,車中的側顏時隱時現,恬淡的輪廓柔和了整個陰森的雨夜。

熄火聲響起,司機老張提醒道:“小姐,到了。”沈初見如夢初醒,終於回過神來。

她抬頭看了一眼前麵半埋在黑夜裏的府邸,古樸的紫金桃木牌匾上刻著“葉府”兩個大字,高高地懸掛在巍峨的飛簷下,雨水嘩啦啦地從房簷上掉落,劈裏啪啦散了一地。

沈初見定了定神,才推開車門,司機老張已經把傘遞了上來。夏末初秋的雨夜,涼意還是十分重的,半新不舊的藍色校服裙子的一角被風吹起,女子單薄的身影打了個哆嗦,老張已經上去敲了門,大門從裏打開,一個小廝模樣的人從門後出來,“您好,請問找誰?”

沈初見遞上帖子,才說道:“我找,葉遠臻,”她頓了一下才說出這個的名字,“有要緊事。”

小廝跑進去通傳,過了許久才回來,請她進去。

鞋跟碰著青石板地發出規律而清脆的響聲,在整個古樸幽森的葉府顯得有些滲人,引路的小廝已經退下,臨走時說,他很快就來。

沈初見等了一會兒還不見人影,內心不免有些焦急,外麵淒風急雨,隻有她手裏握著的一盞茶還冒著絲絲熱氣。

“久等了。”一道清醇的聲音打破寂靜,沈初見一回頭,就對上了一雙深邃銳利的黑眸,男人生的劍眉星目,黑亮的眼眸裏仿佛盛著冷清的月光,讓人有種不敢親近的威嚴,沈初見多年之後想起那一天的情形,那雙清亮而又尖銳的眸子似乎還就在眼前。

葉遠臻徑自坐到主位,隨意拿起桌上的茶杯放置在手心,也不喝,也不說話,他似乎在等著她先開口。

沈初見看著眼前這個放眼整個江南都不可小覷,年輕有為又英俊倜儻的男人,心裏總有些發毛,他的眼睛太過銳利,仿佛看得到人心,沈初見想,他坐在那裏,就印證了不怒自威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