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依依(一)(1 / 2)

永貞二年五月,登位一年多的永貞帝終於清算自己的父母之仇。同時太皇太後白氏崩,全國上下噤聲。

舉國縞素,永貞帝李恒令:全國臣民守喪兩月,民間禁婚嫁半年。

有人私下偷偷猜測,白太皇太後之死有異常之處,但當年陳家進大魏宮,是近乎於被廢的白貴妃在乾坤宮前迎接陳亮旭,這一切看來就是順理成章了。

永貞帝還算是仁厚,最起碼給了死人一份體麵。

各個貴族家族還是服氣的,永貞帝針對的隻是永和帝期間權勢膨脹的大家族,一切都在不言自喻中。

仿佛等一件事等得太久,而屠刀終於落下,挨到的也總算脫離了惶惶不可終日,沒挨到的也長出了一口氣。

誰也沒心思去關心太上皇和馬太皇太後,上京掌控在來自安西的將領手中,神策軍統領林昇遠和金吾衛統領胡中鋒都是永貞帝李恒的心腹。

誰的刀鋒利,就是誰說了算。真是被她說中了。

她對著乾坤宮前殿輝煌的燈火會心一笑:對於李恒來說,一切都會是隨心所欲了。

而她終於也出了大魏宮,不禁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天很藍。雲很高。隻是人被關久了,居然怏怏然,一時半間提不起興頭來,沒有想象中的興奮感。

馬車被一群彪形大漢和初月護著,飛快往西而去,搖搖晃晃中,她隻聽見馬騰催促的聲音:“快!再快點!”

車子一路行來,處處皆通,她有時從四馬奔騰的馬車上掀簾望出去,隻見大道空蕩蕩的,隻有這飛快而去的馬車揚起的滾滾灰塵中,沿路護送的兵馬換了一茬又一茬。

“這鳳翔、吉陽、昆陽三城,真是配合。”她請上馬騰,兩人對坐喝茶,不覺感慨萬千,“皇命一下,竟將主幹道全部空出。”

馬騰也不隱瞞,自個兒聲明已從李恒處知她失憶了,於是娓娓為她道來。

“當初大魏遭受外族攻擊時,這三地近安西府,百姓湧入安西居多,大多受到安西府的接濟。特別是第二次上京之圍,你已是安西王,當時沿路搭建窩棚,對湧入安西府的難民發放糧食和銀兩,後更是進行大規模的安置,回去的百姓是按人頭發放盤纏。百姓是無不感你安西王的恩德,至今很多人家都每日上香,祈福於你。”

“這些百姓知道你要返回西都作戰,連夜清掃道路,焚香為你祈福。王爺如與上京翻臉,隻怕這三城百姓會為你先鋒,先於你開路。”

她看著馬騰一本正經的眼,嚇了一跳,差點將馬騰那精致的茶碗打翻,害得馬騰搶救不迭。

“師傅,你喝杯茶,怎麼如此講究。”

她拿起手中的茶碗細細看,上麵的蓮花潔白如玉,黃蕊似在微微顫動:“這是師傅親筆所畫?”

“是。也是親自燒的,當時畫了九套,隻得兩套。”

她暗自咂舌:馬騰的生活多講究,此人怎麼能安居在風雪磨礪的安西府?

“一套在哪兒?”

“送人了,那套畫著梅花,每一朵我都細心描過。”馬騰微微笑,似在出神,“送給一位女子,作為定親之禮。”

她一怔,馬上哈哈大笑:“師傅真是多事,隻怕要不回來了。”

“你師傅確實多事。”馬騰並不點破,“當初你這收買民心的計劃,就是多事的我出的主意,也是我去實施的。”

一時車內無語。

馬騰敲著茶碗而歌。

“春風東來忽相過,金樽淥酒生微波。落花紛紛稍覺多,美人欲醉朱顏酡。青軒桃李能幾何,流光欺人忽蹉跎。君起舞,日西夕。當年意氣不肯平,白發如絲歎何益。琴奏龍門之綠桐,玉壺美酒清若空。催弦拂柱與君飲,看朱成碧顏始紅。胡姬貌如花,當壚笑春風。笑春風,舞羅衣,君今不醉將安歸。”

她笑了,馬騰這人實在有意思之極。

“師傅常唱此曲?”

這曲兒很是熟悉。馬騰嘴角有一縷淡笑,卻是避開了此問題不答。

“當年永惠帝重病之際,先太子李淳被陳家殺害,雖說這一切不無永惠、永和兩帝的策劃在內,但為了逼真,以永和帝的名義發出的追殺李淳的嫡子的命令,都是真刀真劍的來,導致了上京最終失去了與李恒有關的一切聯係。”

“據說根據當時的策劃,李恒是被帶往崔後和雲妃的母族,當時避難在蜀中,化名為上官姓氏的家族。雲妃的家族曾把持朝政多年,當年上京被破,上京成為一座空城,但有消息稱,五胡進入大魏國庫,幾乎沒掠奪到什麼,因為裏麵已是空空如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