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正清率馬家子弟戰死在上京城外,前後有數百都假稱是他的故吏,前去悼唁,實際是觀賞中堂。聽說永貞帝也耳聞此事,極為不滿,專程下旨,嚴禁大臣的府第超過皇宮,並下令拆掉馬家中堂,園林充公,作為賜宴之用。
一邊是極盡恩寵,馬家被追封者達到數十;一邊是打壓,沒收財產,永貞帝李恒的心思難以捉摸,但上京權貴無不悚然,至此算是收斂了不少。
馬騰看樣子絲毫不管上京發生的一切,是否是衝他而來。倒是這一年,輔佐著這安西王弟子,一心一意的治理安西府去了。
馬騰親自煮茶,赫旦見他煮茶的工具,饒是他見多識廣,也暗暗咂舌。
風爐,用銅鑄成,像古鼎的樣子,爐的下方有三隻腳,鑄上籕文,共二十一個字。一隻腳上寫"坎上巽下離於中",一隻腳上寫"體均五行去百疾"。一隻腳上寫"聖魏滅胡明年鑄"。在三隻腳間開三個窗口。爐底下一個洞用來通風漏灰。三個窗口上書六個字的籕文,一個窗口上寫"伊公"二字,一個窗口上寫"羹馬"二字,一個窗口上寫"氏茶"二字。爐上設置支撐鍋子用的垛,爐身用花卉、流水、方形花紋等圖案來裝飾。
筥,炭撾,銀製的火夾,飾有勾鏁。交床,夾,水方,漉水囊,用青篾絲編織,卷曲成袋形,再裁剪碧綠絹縫製,綴上翠鈿作裝飾,又有一個綠色油布口袋把漉水囊整個裝起來。則,瓢,竹夾,熟盂。
釜也用銀做成。
“鍋邊要寬,鍋臍要長,使在中心。臍長,水就在鍋中心沸騰;在中心沸騰,水沫易於上升;水沫易於上升,水味就淳美。”馬騰慢慢道來,聽得赫旦的灰眸忍不住閃了一下。
兩人看著馬騰用漉水囊濾過水,最終守著爐子等著水開。
又看著馬騰從用白蒲草編成的畚中取出碗,又細細分析:
“越州產的茶碗品質最好,嶽州次之,鼎州、婺州的差些。杜毓《荈賦》說的‘器擇陶揀,出自東甌’,越州產的最好,口不卷邊,底卷邊而淺,容積不超過半升。越州瓷、嶽州瓷都是青色,能增進茶的水色。”
霍昭智笑對赫旦:“孤這師傅,樣樣深不可測。隻是孤這弟子,事事不如他意。”
霍昭智一口下去,馬騰果然怒了:“牛飲之徒,不知風雅。”
赫旦看看馬騰一絲不染的雪白外裳,看著一臉促狹的霍昭智,不由大笑。
三人一邊漫不經心的喝茶,一邊風花雪月的談了一通,談著談著,就從茶葉談到“互市”去了。
雙方都來了興趣,談到了深處,研究了細節。
馬騰從一金絲藤箱中取出一些資料,赫旦總算明白了馬騰“一絲不苟”的作風。
“原來馬公子是有備而來。”他開玩笑。
“就調查六王子,馬某花了五個月的時間。王爺嫌棄太慢,還是馬某力阻了王爺。”
霍昭智的臉微微紅了起來。赫旦看了一眼,馬上轉開眼睛:原來他來西都,是安西府促成的。
三人同看資料:大魏太宗年間,安西府以茶一百斤以上,易馬一匹,良馬則需要茶二百斤;閔皇早期時,茶馬的交換價為“上馬一匹給茶四十斤,中馬三十斤,下馬二十斤”;永和帝五年茶馬互易價變為“上馬一百二十斤,中馬七十斤,下馬五十斤”;現在的茶馬互易的價為“上馬給茶八十斤,中馬四十五斤,下馬三十斤”。
赫旦也是深知情況,當下心情沉重,並不出語:羌和安西府周邊國家上層好茶成風,特別是羌,地處高原,食物皆油膩,茶葉成了上下的必需品之一。
“在下總覺得交易一事,得公平為之,否則一切都不長久。目前茶馬交易,茶價太高,而馬價明顯偏低。”
赫旦聞言大喜:“馬兄高見。”
霍昭智撇嘴:“兩個唯利是圖的小人。”
三人哈哈大笑。這茶喝得算是投機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