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都往事(十六)(1 / 3)

柳景灝真是吃驚,他沒想到赫旦竟然會獲得這等機密。

“這是霍昭智親口告訴我的。”赫旦看出他的懷疑,“我們曾經在一起反複推敲過他的身世。”

“那統帥應該去問王爺才是。”柳景灝才不會輕易上當。

赫旦真的像是把柳景灝當做了朋友,慢慢解釋:

“那時根本不知會有今日之困。來人其實情緒極不穩定,之前可能神智失常過,所有的記憶據測定都已消失。並且——”

“是女的。”

大魏皇貴妃霍昭柔!

“是的,麵容被毀,但可以看出五官,極酷似。並且我第一時間接到易虎的密報後,馬上調查她的來曆,確實是上京而來。”赫旦肯定他的想法,“其人中了毒,毒藥奇特,恰好隻有羌靈山上的藥能解。而蘭州城內瘟疫也在這時爆發,靈山上的巫醫世家得到了消息,派了最優秀的巫醫過來,正好派上了用場。你說這一切巧不巧?”

“巫醫世家?”赫旦知道:羌人及周邊小國皆信巫教,巫教領袖巫神來自巫醫世家。

“據巫醫判斷,來人因中毒被迫流產過,就在半年前。流產的時間與李恒的‘皇長子’出生的時間吻合。”

“皇長子是假的?”

“不能下定論。有可能是其他女人所出,也有可能霍昭柔懷上雙胞胎,存活了一個,從大魏宣布的懷孕時間來看,隻是提早了一個月生產,也有可能活下來。”

“你不是說中毒了嗎?”柳景灝已是暴怒,強自鎮定:神智失常,記憶消失,麵容被毀,中毒流產,可以想象霍昭柔在大魏宮的遭遇,簡直是殘忍無比,非常人想象!

霍昭柔與李恒大婚時,安西府給大魏送去了一份巨額嫁妝,幾乎搬空了安西府財庫,換來這種結果!

六萬安西軍精銳加上無數奇珍異寶,無非是想保一條命而已。

柳景灝雙手顫抖:“讓我見人!”

他不敢相信。也不會相信:永貞帝李恒是這樣的人!

“好!”赫旦幹脆利落,“我也希望你能告訴我一些線索。”

赫旦領著柳景灝繞著回廊:“當時我也怕有詐,跟了她幾天。她一路上,似是隨心所欲,又像是老謀深算,無論是指揮範增古攔人,還是對付李翔飛等人,一舉一動,極像霍昭智,就想出手救人。”

“這時李恒也親自追到了蘭州,差點捉住了她。我當時也認為她已落入李恒之手,想帶人撤出密林,誰知半夜時一把大火,燒得我全身血液沸騰。”

“霍昭柔自繈褓起,一直在摩羯寺清修,直到十三歲才有機會回王府。即使後來的時間,也在摩羯寺居多,你說我看到的人,與這樣的身世是否差距太大?”

柳景灝一直不吱聲:赫旦不是被弄糊塗了,早已殺了他了,還會如此與他談心?

兩人進了一個不大的房間,布置得很雅致也很溫暖,就像這個小院。

床邊,有一個圓臉的侍女身穿魏服,細聲細氣的哄著床上人:“先吃點湯麵,裏麵放了你愛吃的,嚐嚐看,好不好?”

“睜眼!你怎麼能裝成如此懦弱的樣子?怎麼能裝作不認識我,也忘掉了一切人!”

“你是誰?”他並不睜開眼,手都緊握在一起,強自鎮定,但還是禁不住簌簌發抖,“我又是誰?”

坐在床上的人良久沒有出聲。

“我是誰?”他半睜開一隻眼,迎著他的灰眸,“你能告訴我嗎?”

美人大怒,一把抓起了他:“我千辛萬苦的救出了你,可不是為了這個結局。你得明白,繼續演下去的後果。”

“你要是真落到嚴誦手裏,嚴誦立馬會將你送回上京,你心中非常清楚。”

但馬上聲音不由自主的輕下來,因為床上人一下子從床上躍起,躲到床腳,兩眼發直,全身發抖。

巫醫伸出手拉住了美人,又是比劃。

美人明顯傻愣住了,猛地爬上床,動作粗魯,一把抓住他,“過來,巫醫說你是女的!”

“他說你腦部在兩年前左右受過重傷,診斷出你幾個月前小產過,失血過多,並且體內有毒素,這是怎麼回事?”美人簡直實在咆哮。

他大驚,一把抓向美人那張漂亮的臉:“滾!”

隨後大叫:“來人,趕此人出去!”

美人笑了,撫了一下自己來不及躲閃的臉,已見了血跡。又一把抓住他想縮回去的手: 一雙手已被包紮好,隻露出指甲尖,左手,黑色指甲尖裏都是血跡凝在裏麵,右手,五個指甲都斷了一半或大半進去。

美人皺了一下眉,抬起他的臉,仔細的看了看,好像總算看清楚了,自言自語:“霍昭智臉色顯黑,你的膚色蠟黃,這眉眼,像極了,但又多了幾分嫵媚。”

“霍昭柔!”

簡直是咬牙切齒,一字一字吐出來的。

他一把打下美人的手:“滾!”

美人馬上道:“娘娘息怒。實在是娘娘與令第難以分辨,故在下一時心急,娘娘原諒赫旦。”

他瞬時腰杆都直了,氣勢淩厲,儼然是在金碧輝煌的大魏宮:“出去!你敢再進這個房間,我叫人立時杖死了你!”

這個自稱為“赫旦“的羌人隻是靜靜的看著燈光下瘦骨凸現的他,並不移動腳步。他一把抓過枕頭,扔了過來,聲嘶力竭:“出去!出去!拖他出去!”

美人慢慢的爬下了床,輕聲哄他:“在下馬上出去。你放心,再給在下十個膽子,在下也不敢了。”

床上的他得意的笑了:“諒你不敢。這裏已近安西府,你若輕舉妄動,立馬有人剮了你。”

他一笑,臉上生動活潑起來。

美人也笑:“原來娘娘是騙人的。明知自己的身份,還問在下自己是誰?”

他的臉一下子紅了,爬回被子,問:“你叫赫旦?”

“是。”

“你別娘娘長,娘娘短的。”他警告這個赫旦,“再叫,我叫人割了你舌頭,讓你親眼看見,大狼狗吃下它。”

赫旦不寒而悚:此人真是瘋了吧。

回頭時,卻看到了一旁聽著的巫醫眼中都是同情。

隻聽見床上人聲音誇張的問他:“李恒在哪裏?本宮要吃藥了,叫他過來。”

赫旦忍無可忍:“你剛才都知道這裏近安西府了!”

“那你是誰?安西王府什麼時候讓羌人服侍我了?”

赫旦覺得再問下去,也會瘋了。

幸好巫醫一解釋,赫旦才冷靜下來:此人中過毒,身體極為虛弱,又曾被下藥製幻,恐怕早已神誌不清。

赫旦看著床上外貌輪廓酷似那人的人:“下藥製幻?”

“是的。”巫醫雙手比劃著,眼中都是憤怒,“不知是為了鎮痛還是為了逼問事情。”

“還有救嗎?”赫旦明白了為什麼不準他叫“娘娘”的原因了。

“過一段時間,身體好轉,行為會正常起來。至於大腦,會損害到什麼地步,還不能確定。”

“應該被置幻藥控製過一段時間。”巫醫比劃著,“有一種藥物,服用後,眼前會出現幻覺。長期服用會依賴成癮,一旦不用此藥,如百蟲噬心,痛不欲生。此人曾被下過此藥,應已戒掉。”

“此人雖是女子,絕非常人,意誌力超乎普通的將士,我見過幾例,戒掉此種藥物時,無不瘋狂,痛苦死去。”

“除此藥外,還有一種殘留的毒素,我正在最後確定是什麼東西。”

赫旦咬牙切齒,覺得應該先找來嚴誦,弄清楚這一切才行。

第三天,他正在被一個圓臉侍女伺候著。